被贵女们簇拥着的齐盛安见到雪霁如见救星,眼睛瞬间明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向她挤挤眼睛,又向斜后方一努嘴,暗示她想办法甩掉这些贵女。
还没等雪霁说话,杨女已自后方山林钻了出来:“雪霁姑娘,这里没有山溪,洗兔子不用跑这么远吧?”她站直身体抬头,与对面众人一起楞住。
看到杨女,齐盛安眼中光亮消失,与雪霁四目相交,两人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你看看那我我看看你,忽然一同笑起来。
齐盛安身后贵女不明所以,也跟着笑:“杨姐姐这个样子,好生狼狈。”
杨女面对齐盛安,看到安王殿下笑得由衷开怀。心知安王殿下并未看自己,他的眼中只有雪霁。杨女站直身体,向齐盛安身后贵女道:“安王殿下猎了这么多野兔,足够大家吃的。我们正在找木柴,正好你们来了,一起找吧。”
贵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杨女发的什么疯,居然让她们和她一起找木柴:“杨姐姐……几日未见,不知杨姐姐竟然学会了生火做饭。”
“还没学会,正要向‘诸神宠儿’请教。”杨女走到雪霁身旁,走入齐盛安视线,淡淡道:“木柴烧不起来,全是黑烟,这是怎么回事?”
“木柴潮湿便会如此,应当捡干木枝来烧。”雪霁转向杨女,微笑道:“我同你一起,捡一些就知道了,很快的。”她要和杨女同行,嫌手中兔子碍事,晃了晃向齐盛安道:“接着。”扬手抛去。
在贵女们的惊呼声中,齐盛安笑着接住剥了皮的兔子:“你虽然比我快,我却比你多,平手。”
雪霁点头一笑,转身同杨女一起走入山林。
“安王殿下是来教你骑马的?”有雪霁亲身教导,杨女很快学会识别木柴,忍住肮脏抱了一些木枝在怀,旁敲侧击:“都说西戎人生长于马背,能在马背上吃饭睡觉,你是西戎人,竟然不会骑马?”
“我阿父是戎人,阿母是逃避战乱的汉人,从小在三地不管的山中长大,遭逢山贼后才去了西戎。”隐去不能讲的部分,雪霁如实道来:“不会骑马终究不便,安王殿下才想着教我骑马。”
杨女“哦”了一声,正想由此为引探听两人关系,雪霁又道:“我和安王殿下相识于西戎,共同经历过许多事情,是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无关男女情爱。”
这话直率,杨女一凛,苦思遮掩之语。
雪霁说完弯下腰拾起一根干燥木枝,举起来向她道:“这是栗树枝,火力大又耐烧,是最好的木柴,我们多捡些。”态度自然,于她而言,刚才的话不过一句闲谈,不用杨女多说什么,也无需尴尬。
看着雪霁弓身拖着跛足翻找干燥栗木枝的身影,心思颇多的杨女愣了片刻,重新将刚才的话想了几遍,还是不能确定雪霁是在炫耀还是在嘲讽。
杨女跟上去,同雪霁一起翻找栗树枝,两人合力,不多时便拢起大量干柴,雪霁直起腰抹去额上汗水,道:“好了,够用了。”抽出细麻绳,利索地捆好柴火往背上一背,对杨女笑道:“我们回去吧。”
既不在乎被汗水濡湿的额发也不在乎被木柴弄脏的衣服,雪霁拖着跛足独自背着木柴前行,依然灿若朝霞洁如冰雪,完全不同于杨女所识之人。
“我叫杨槃。”杨女忽然道:“槃涧的槃。”说完便即后悔,“诸神宠儿”生长于山中又怎会知晓什么是槃涧,太卖弄了。
“真是好听的名字,‘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矢弗谖’。”雪霁真诚赞美:“你的家人给你取这个名字,希望你畅快自由,他们很爱你。”
畅快自由啊……杨槃眼眶一热,赶忙低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你叫什么来着?山里也有人教诗么?”
“我叫雪霁,十五年前暴雪之灾时出生的。”雪霁莞尔一笑,“我有一位很好的老师,是阿父救回来的……”
杨槃快走两步,同雪霁并肩而行,听她将身世娓娓道来。
随齐盛安而来的贵女们看到被湿柴呛得咳嗽的卢女、郑女,取笑道:“这里怎么烟熏火燎的,你们好似花猫一样。”
卢女被烟熏得双目红肿,见到齐盛安身后贵女个个整洁,更觉狼狈,忍不住道:“换了你们生火,也未见得强过多少。”
“定然是比你们强不少的。”新来的贵女们下马,纷纷去看犹有余烟的柴堆:“尽是些湿木枝,怎么不捡干柴?”
一旁郑女惊讶道:“你们几时学会生火的,难道问过家中庖人?”
“她们哪里懂这些,只怕连家中庖厨在哪里都不知道。”杨槃愉悦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不过是刚刚听到雪霁说了,现学现卖来唬你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槃抱着捆柴火,丰润白皙的脸上沁出细微汗珠,转头对身后人笑道:“雪霁,她们这么会说就交给她们生火,你别管。”
杨槃一向有些洁癖又自视颇高,如今毫无芥蒂地抱着脏柴,亲热呼唤出身低微的“诸神宠儿”名字……林间一阵小风,凉飕飕的清爽解暑,郑女、卢女不约而同升起同样念头:短短时间杨姐姐好像变了一个人,“诸神宠儿”当真邪性。
跟随齐盛安而来的贵女皱眉,看向杨槃身后的少女。
雪霁背着木柴,神情泰然地出现在装束整齐、仪容得体的贵女面前,温暖明亮的阳光令她白皙的肌肤闪闪发亮,跛足行走独特优雅,夏日山林似乎因少女的出现焕发无尽生机。
没人在意蓝白色的骑服起了褶皱,也没人在意她的发丝凌乱,所有人的目光都流连于雪霁的绝世容颜,惊艳与妒羡,诸般滋味浮现心头。
齐盛安走过去解下雪霁背上木柴,又接过杨槃手中柴火,扭头向跟随前来的贵女道:“拿去,生火吧。”
郑女、卢女眼睛一亮:安王殿下主动接过杨槃手中木柴,杨姐姐找到了接近安王殿下的方法!
“我帮她们生火。”卢女走去接齐盛安手中木柴,“我们虽被烟熏得狼狈,好歹有些经验。”顺利从齐盛安手中接到木柴。
“既然狼狈,就让会做的人做好了。”跟随齐盛安而来的贵女笑吟吟向雪霁道:“这位姑娘给耆善大居次当过婢女,想来谙熟这些琐事,还请能者多劳。”
“她刚刚背了那么一大捆柴回来,理应歇歇。”郑女皱眉,“怎好指使她做事。”
“不过生火小事而已,婢女都是做惯的。”贵女们道。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哎呀,这位姑娘已被宁王妃认作义妹,只怕之前做惯的婢女活计现在都忘光了。”另一人立刻接道:“忘光婢女的活计不要紧,只是作为宁王妃的义妹,连骑马都骑不好总要人带着,也太不给宁王妃殿下作脸了。”
“宁王妃义妹聪敏机制过目不忘,世上没有她学不会的。”齐盛安心中不快,然而还是谨遵母夫人教导,礼敬贵女:“诸位搞错了,不是她骑的不好是我教的不好。”
“十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林中传来:“你不在草场跑马,怎么到这里来了?”
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齐长宁骑着一匹白马缓缓出现。不同以往衣着朴素,宁王殿下着一袭旧西京式样的华贵深衣,深衣湛蓝如青空,领口露出的素白中衣洁净如云,领、袖、腰和衣摆处皆以金银双线绣精致云纹,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微光。
同样素白的骑裤,裤脚束于黑色高靴中,靴头光亮,缀有细小金扣,腰间在那条金色腰带外,又系两重细革带,束得身形挺拔,镶嵌美玉的皮弁束起黑发。
骏马高大匀称,四蹄灵活有力,雪练般洁白的毛色闪烁宝石般光泽,鬃毛浓密蓬松如公狮,步伐优雅,与宁王俊美威仪的高贵风姿相得益彰。
虎兕军之主的威仪、宁王的尊贵、以及旧时贵公子的风雅并存,宁王殿下的出现仿佛将整个山林都点亮,刚刚还在明争暗斗的贵女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俊美如天神降世的齐长宁。
“三兄!”齐盛安眼睛一亮,“真是好马!”
“你才好马。”齐长宁微微一笑,拍拍马颈道:“此马性情温顺,日行千里,要不要试试?”
“要!”齐盛安欣喜雀跃,“哥,山林不便,去草场骑。雪霁,一起去,我带你骑这匹白马!”
雪霁不想与齐长宁再有牵连,然而众目睽睽,齐盛安热情相邀,若她不去便是拂了两位殿下的面子。抿了抿唇,她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这轻轻一声“嗯”,齐长宁才往这边望来,深邃如海的眼眸湛湛如夜星,视线光明正大地停留在雪霁身上。
雪霁别开脸,向齐盛安道:“我看你骑就好。”这匹白色骏马为齐长宁所有,为避嫌疑,雪霁并不想骑它。
湛湛深邃的视线移开,雪霁暗松口气,却听齐长宁道:“十一,你确实教的不好。”声音淡淡,却令贵女们瞬间冒出冷汗——宁王殿下已将之前奚落宁王妃义妹的言语听了去!
齐长宁目光扫过一众贵女,也不如何犀利,却教一众贵女胆战心惊,深深低头,两名阴阳怪气的贵女更是面色煞白,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教了半日也没能让你独自骑马,三兄说的有道理,我教的确实不是很好。”齐盛安想了想,对雪霁道:“三兄骑术精湛,又有教导恪儿骑马的经验,不如让三兄教你骑术吧?”
“不要!”雪霁一急,脱口而出。
齐盛安有些惊愕地望过来:“为何?”
“我,”雪霁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得对齐盛安道:“我觉得你教的很好……”
“哈哈,其实我也觉得我教的不错,只是你心里害怕而已。”得到雪霁肯定,齐盛安很有几分得意,向齐长宁道:“哥,你不知道,我早就偷偷撒手了,雪霁自己骑的很好。”
“你说得对,是我害怕。”雪霁赶忙道,“这是我的问题谁教都没用,只有等我哥哥回来,让我哥哥教我。”
“可是马上就要秋狝了,你哥哥赶不回来。”齐盛安道,“还是让三兄试试吧,他很会教人。”
雪霁深感无力,却再也想不出什么推辞,幽艳清澈的眼眸黯淡下去。
齐长宁的目光在雪霁脸上扫过,见她神情黯然,猜到她不愿自己教她。垂眼复抬眸,齐长宁看向诸贵女:“女子细致,更知该如何教导女子骑术。北齐高门仕女精通骑术,今日前来跑马者更是佼佼者,可有谁愿意教导宁王妃义妹?”
杨槃第一个走到雪霁身边,示好道:“若雪霁不嫌弃,我愿意。”郑女、卢女亦道:“我们也愿意,只是杨姐姐骑术高明,我们就不献丑了。”
至此,雪霁推无可推,她想,人越多越能疏远齐长宁,眼巴巴看着郑女卢女道:“我,怕得很……大家可否一起教我?”
齐长宁特意穿了和雪霁相配的骑服,暗戳戳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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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教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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