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们骑着马,从沙丘上冲下,与少数上了马的耆善士兵缠斗。
卓沫目被横绑在马背上,被沙匪带着策马冲击。
马上沙匪大声呼喝,疯狂砍杀耆善士兵,鲜血不断溅到卓沫目发上脸上,耆善士兵的惨叫声逐渐稀少。
跟随居次的精锐战士,就要被这群悍匪屠杀殆尽,卓沫目的眼泪夺眶而出。
箭矢破空声响起,带着卓沫目的沙匪被长箭贯穿头颅,身子一歪掉落马下,骏马失去驾驭,凭借本能狂奔出双方厮杀范围。
黑暗中一骑飞驰而至,马上骑士砍断绑绳,伸手将绿袍少女抱到自己马上,伸手要摸她的头顶:“别怕,我来了。”汉话流利,英挺俊朗,是小骷髅的哥哥。
卓沫目心中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道谢,乔渊已然发觉不对,愕然道:“怎么是你?我妹妹呢?”
原来他将自己认成了小骷髅。
卓沫目打飞乔渊的手,抽出口中布条恨恨道:“不是穿绿袍的就是你妹妹……你妹妹,是居次的替身,被他们劫走了。”
“你们三个在搞些什么?!”乔渊大惊,立即拨转马头重返混战圈子:“怎么能让要雪霁扮成玉苏阿承担危险!”
“是你妹妹出的馊主意,让居次假装起红疹离开。”卓沫目的眼泪再次涌出,哽咽道:“居次……比我还先落在沙匪手中。幸亏她聪明机智,能在沙匪群中自保。居次诓骗这群沙匪过来,本以为能借咱们耆善精锐之手剿灭匪徒,没想到……乔大哥,你一定要把居次救出来!”
小小一座毡房内,荏弱少女像怕冷一样蜷缩在绒针茂密的兽皮垫上,绣满金线的红裙逶迤散开,只有雪白纤秀的足尖自红裙中探出一点点,像图腾中绽开华丽尾羽的神鸟。
雪霁心力交瘁,有些朦胧意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仿佛只要还在昏沉中,乔渊冲入大火的场景就只是一场噩梦。
“哎,你看,‘心上花’只有短短一层头发茬儿,不如婢女姐姐的头发长。”
“她好瘦,脸这么小手腕这么细,看起来怪可怜的,不如婢女姐姐康健。”
“但是你看她的脚,好白啊,比婢女姐姐白,像是雪堆出来的。我好想摸摸她,看看她是热的还是冷的。”
“婢女姐姐的睫毛又浓又黑,她没有睫毛,可她的脸比最美的月神雕像还要好看,真想看看擦掉糊糊后她长什么样。”
耳边传来孩子们的议论,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有人大着胆子轻触雪霁薄薄的眼皮:“想摸就摸呗,这里又不是耆善,‘心上花’不能派人来杀咱们。”
雪霁眼皮颤动,孩子们“哇哇”大叫着跑开:“婢女姐姐,婢女姐姐!你的居次醒了!‘心上花’醒过来了!”
雪霁艰难地睁开双眼,熟悉的身影披着阳光进入帐中,玉苏阿清脆欢快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居次,你醒了?”
缓慢眨动眼睛,确认眼前一身沙匪装束的美丽女孩就是孤身前往打雷山的玉苏阿,雪霁眼中瞬间酸涩,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到兽皮垫子上。
“啊,她哭了……”几个小孩躲在玉苏阿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向雪霁,见她落泪,在斑驳的青黑色糊糊间冲出两条雪白泪痕,有个孩子忍不住安慰道:“心上花,你别哭,首领不会杀你的。我听他们谈论,要用你换赎金。”
“哎呀,不要哭了。耆善王庭有的是钱,居次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不会舍不得的。”玉苏阿走过来坐到雪霁身旁,把她搂在怀中一下下抚摸后背,哄道:“不要怕,你是耆善的居次,天下没有什么能令你害怕——这里没有蛇,没什么可怕的。”见雪霁还是默默掉泪,玉苏阿贴到她耳边轻声道:“小骷髅,别哭。卓沫目没有死,他们说她被一个用巨弓的战士救走了。就算这次我的士兵没能杀死这些人,耆善在付赎金的时候也一定会杀光他们。”
用巨弓的战士!
浑浑噩噩中雪霁只捕捉到这一句话,她的眼睛骤然明亮,重新燃起希望:乔大哥没有死!
捕捉到雪霁的情绪变化,孩子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道:“婢女姐姐说得对,这里没有蛇,不用怕。”“等首领收到耆善的赎金,你就能和婢女姐姐回去了。”“心上花,心上花,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玉苏阿拍掌大笑:“你看呀,孩子们都知道哭就不漂亮了。”搂过几个孩子,玉苏阿指指自己又指指雪霁,问道:“你们说,婢女姐姐和耆善居次哪个更漂亮?”
“耆善居次是‘心上花’,是西戎最美丽的女子,闪闪发光的美貌胜过金银帐中最昂贵的宝石。”孩子们听过吟游诗人歌颂“心上花”,不约而同选择了雪霁:“当然是耆善居次最漂亮。”
玉苏阿气笑了:“你们只长耳朵不长眼睛吗?谁是耆善居次谁就最漂亮?”指着雪霁,玉苏阿不服气:“她脸上都是臭臭的药膏,你们连她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说她最漂亮?”
孩子们一起点头:“对,耆善居次最漂亮。”
玉苏阿眼珠一转,掏出几块饴糖:“现在谁好看?”
“婢女姐姐好看!”孩子们争先恐后去抢玉苏阿手中的饴糖:“婢女姐姐最好看!”
玉苏阿正和孩子们闹作一团,帐门被打开,沙匪首领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出现在帐中。
他不再穿夜行蒙面衣,露出了面容:肩宽腿长,肤色微黑,浓密卷曲的长发扎起一半,下面散发随意披在身后;左耳带着一只狼牙耳坠,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胡茬;鼻子高高挺立,脸部轮廓深刻坚硬,和阔脸方腮的典型西戎轮廓不同,沙匪首领的下颌收紧偏于窄长,浓眉生得飞扬,看起来嚣张跋扈,高眉骨下深陷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凶悍英俊,整个人散发着危险又懒散的矛盾气息。
他向闹作一团的人挥挥手:“都出去,我和耆善居次有话说。”
看到首领来了,抢饴糖的孩子们一窝蜂跑出毡帐。玉苏阿眨眨眼,往雪霁身后一缩,妄图蒙混过关。
沙匪首领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望向躲在雪霁身后的玉苏阿,以一副熟悉亲昵的口吻道:“美丽的女孩儿,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我的手下在外面排着队等待讨你欢心呢,他们带来了这次的战利品,任你挑选。”
眼见他不肯通融让自己留下,玉苏阿起身向帐外走去,与沙匪首领擦肩而过时狠狠踩了沙匪首领一脚,惹来沙匪首领一阵闷笑。
临出帐前,玉苏阿转身向雪霁挥舞拳头,鼓励道:“居次,别怕他,耆善王庭站在你这边——要是他恐吓你,你就喊我,我进来收拾他!”
沙匪首领大笑起来,狼牙耳饰震动:“不愧是耆善居次的贴身婢女,天不怕地不怕,脾气还挺大。心上花,你的婢女在鼓励你,你们主仆的感情真是不错。”
雪霁望向沙匪首领的眼神中露出畏惧之色。
玉苏阿才不怕沙匪首领,重重“哼”了一声:“要你管!”甩头而去。沙匪首领冲她的背影吹了一声悠长口哨,鼓掌欢送骄傲任性的美丽婢女离开。
帐门关闭,帐中重归昏暗。
沙匪首领望着厚厚帐帘笑道:“耆善居次的婢女真是活泼美丽,机灵迷人,短短几日就把我的手下迷得神魂颠倒,对她知无不言,和盘托出我们的兵力实力,还甘愿奉上各种珍奇宝物。”
“只是我的手下没想到,这美丽的婢女跟在居次身边日久,眼界甚高,对他们奉上的珍奇宝物不屑一顾,只拿走了从汉人那里交易来的饴糖。”
沙匪首领转过身面对雪霁,鹰隼一样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格外犀利:“居次对婢女着实大方,赐给她那么珍贵的异域香油护发,被我们掳来这么久还香气浓郁经久不散。”
“婢女对居次却不怎么忠心,不但主动告诉我们居次的行踪,还怂恿我们绑架耆善居次换取赎金。”沙匪首领一步步走向雪霁,在她面前单膝着地,为她披上毛毯,“啧”了一声道:“服侍也不尽心,居次身体这么弱,醒过来居然连近在手边的毛毯都不给居次披上。”
“还有最明显的一样。”雪霁拉拢身上毛毯,垂眸轻声道:“明明婢女才是美丽的西戎长相,居次却是寻常汉女模样,和吟游诗人的传唱完全不同。”
“这倒没什么。”沙匪首领轻笑着靠近雪霁,说话时的热气吹在她脸上,“歌玛让人传唱的歌谣,不过是在为女儿造势,谁知道真实的‘心上花’长成什么样子?则喀部血统混杂,耆善居次长成汉人女子的样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早说了,我不是居次,只是她的贴身婢女。”相较于强健体格凶悍长相,现在的雪霁更畏惧眼前男人犀利的眼光和深沉的心思——他早就怀疑玉苏阿,恐怕那些所谓的和盘托出,全是迷惑玉苏阿的手段,故意引导玉苏阿错估沙匪实力,主动暴露居次队伍行踪。
“让居次自以为骗过了你,你才能源源不断从她口中套出重要情报,将计就计。”雪霁抬眼,望向男人:“说是去绑架居次,其实是去杀掉她的士兵;说是要用居次交换赎金,其实是想歼灭前来送赎金的耆善军队;利用耆善居次不断削弱耆善实力,这样有针对性的作为,你们不是普通沙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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