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默默收敛步伐,配合雪霁行走。
雪霁毫不费力地跟随他来到流速平缓的河边,明亮的月光下,河边卵石反射月光如同宝石,河中央有几块青色巨石露出水面,河水泛起银亮的粼粼波光,好像天上的银河坠落人间。
龙子面具后修眸闪耀如星子,指指雪霁纤腰,又指指河水,向她伸出手。
“你要扶我的腰渡河?”雪霁在白鹿面具后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怀疑:“河水这么宽,怎么过得去?你该不会是看到这条河,想起被我用粪叉叉上岸的事,想要报仇吧?”
男子摇摇头,安静等待雪霁的决定。
雪霁心虚,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脱口而出:“那好吧……”
男子上前扶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向河中飞跃。
雪霁万没想到他就这样往河里跃去!
骤然悬空下掩面惊呼:“我不会泅泳,别拉我跳河!”
预料中跌落冰凉水流中的事并未发生,雪霁重又踩到实处。
她松开遮眼的手,看到龙子面具正低头看着自己,仿佛十分担心。
“我没事。”雪霁诧异道,“怎么没有掉到河里呢?”
龙子面具后灿若星辰的眼睛泛起笑意,指指脚下。
雪霁低头,见到两人正站在露出河面的青色岩石上,河水缓慢流向前方,泛起的波光像银色的麟片。身处河中,被宛如碎星的光芒包围,如梦如幻,雪霁难以置信地眨眨眼,探出脚尖去触仿佛银麟般的水波,未留意光滑湿漉的岩面,身子一歪难以控制地滑向水中。
不待她呼救,龙子已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雪霁拍拍胸口:“多谢。”又看向波光粼粼的河流,情不自禁叹道:“好美啊。”
男子蹲下,展开修长手臂将手伸入河中搅动,河流在他手中翻起浪花,如同掬星辰在手。
雪霁情知自己手臂没有那么长,够不到河水,看着男子手中闪耀星辰似的浪花,艳羡不已。
男子向她招手。
雪霁摇头:“我不过去,看着你玩就很好。”
回身拉住雪霁牵她到青岩边缘,男子盘膝坐下,拉住雪霁一只手,指指下方河流。
“你拉住我,我踩住青石玩水?”看着如星河般涌着浪花的河流,雪霁怦然心动,却还是有些害怕,摇摇头道:“算了。”
男子再次指指岩下流水,面具后的眼睛比星河更璀璨,充满让人信服的力量。
雪霁点点头,由他拉住一只手,踩在青岩壁上蹲下,另一只手伸入涌动的星河,终于将一捧银麟似的光芒掬在手中。她开心地转头,捧起一汪清水向男子笑道:“看,水中摘星。”
河水自她洁白纤细的手指间涟涟落下,灿灿耀眼,像一串碎星串成的细链在闪闪发光。待水流尽,她又伸手入河,手腕不断翻转,搅乱平缓流动的睡眠,翻腾起亮闪闪的浪花。
拉着柔弱无骨的纤细手腕,毫无波澜的龙子面具后,男子的心犹如泛着浪花的河水。
搅弄过绵延流淌的波光,雪霁恋恋不舍地叹口气,向男子道:“该回去了,我要去找哥哥,长乐王也该……”
话未说完,男子又一次伸手扶住雪霁的腰肢,从青岩上跃起。
雪霁被他带着跃向河面,清楚看到男子足尖只在水面轻轻一点,便掠过泛起涟漪的河水,跃到下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
轻盈得好像一只水鸟。
雪霁激动得声音颤抖,抓住男子的手来回摇晃:“水上漂!刚刚是奇闻异录中记载的轻功水上漂吗?!”
龙子面具后的眼睛露出隐隐笑意,点了点头。
“齐长宁,你太厉害了!”雪霁看向龙子面具,目光充满崇拜:“我还以为水上漂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摔跤比试时,你用的也是这个轻功吗?”
男子并未回答雪霁,再次扶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带她飞掠过水面。
雪霁体验着化身水鸟的快乐,踏水飞翔。
待到男子飞身到了河对岸,双足落地后雪霁还沉浸在激荡快乐的心情中,兴奋道:“老师说得对,不应该一辈子窝在山里,应当出山去真正体会书里面描述的那些山川风物,民俗人情。”
龙子面具后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
雪霁看向他,眼中光彩鲜活动人:“这里真的好玩,今晚太美妙,齐长宁,谢谢你。”雪霁心满意足,扭头看向岸边,问道:“还是漂回去?”
男子摇摇头。
雪霁奇道:“那要怎么回去?”
男子往林间一指。
雪霁试探道:“不回去,接着玩?”
男子大幅度点了一下头。
雪霁深吸口气:“我哥哥……长乐王……”
男子指着林间的手臂一直未曾放下。
雪霁有许多话要和乔渊说,可也不急于这一时,两人日后总会在一处相聚。倒是萧翰之在祭天大典后要返回南朝,相聚无多,不应让他留有遗憾:“好,我们走。”
雪霁向密林中走去,却被人自后扶住腰肢,随即,她又一次被男子带着腾空而起,周遭景物迅速向后退去。
雪霁觉得自己从一只鸟变成了一股风,尽情体验着飞速疾驰的酣畅,在天地间快哉千里。
在密林中疾驰片刻,男子蓦地冲上树端,压下柔韧的树枝,借助树枝弹力跃到另一株树上。风过密林枝叶 “刷刷”作响,明月照耀下,繁茂的树叶上下起伏如波浪。
男子的速度慢下来,雪霁跟着他在宛如波浪的枝桠间轻跃,无拘无缚,逍遥自在。
雪霁张开双臂,轻盈的仿佛一片随风而舞的羽毛,再也不会被跛足所累:“这样像不像在跳舞?别人在地上舞,我们在天上舞。”
龙子面具侧头看她,轻轻点头。
白鹿面具下,少女不再开口,只一心一意感受着明月清风,波浪枝桠。
时间流逝,一轮明亮巨大的满月升上枝头,似乎触手可及。雪霁伸手向月,让月光流过指间,笑道:“霁月银星,曾在手中,跳月之夜很是圆满,我们该回去了。”
龙子面具后的眼睛异彩流转,扶在纤细柔软腰肢上的手突然一松!
雪霁惊呼一声,向下急坠,本能地挥舞手臂,带落许多树叶。
明月离眼前越来越远,随她落下的树叶越来越多,明明很危险雪霁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觉得急坠带来的奇特感觉别有一番畅快。
果不其然,快要落地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那些纷纷落下的绿叶,此时才扑簌簌掉在她身上。雪霁自男子怀中跳下,张开双手不断接住绿叶,又不断抛向头顶,下一场纷纷落落的绿雪:“齐长宁,你好坏。不过要不是刚刚松手这一下,我都要怀疑今夜的你不是你了。”
男子任由她抛洒,取下粘在面具上的一片树叶,两指夹着向前一指。
“继续往前。”雪霁诧异极了,“前面还有更好玩的?”
密林间细溪如网,沿溪径杂草丛生,细长的草叶间开着簇簇紫色、白色的未名野花。大片荧光自草叶底部升起,围绕野花轻舞飞扬,如梦如幻。
季夏之月,腐草为萤。
雪霁看得如痴如醉,轻叹道:“以前在山中,只有盛夏很短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流萤熠燿,未曾想过成群萤火竟有夜照如昼之美。”
一只流萤飞至眼前,雪霁轻轻合拢双手,指缝间萤光明明灭灭,松开手,萤光飘忽而去,汇入流光群中。
流光飞舞的芳草香花间,戴着白鹿面具的纤细少女流连忘返,手指随意在空中划过,便有流萤追随,恍如山林女神施法。
诸天神魔中最俊美的龙子环臂抱胸,静静看着她,目光深沉温柔。
“我不知怎样形容这里的美。”白鹿少女转身,裙角带起一片流光:“萧翰之,今晚谢谢你。”
龙子对白鹿摇摇头,又指着面具点点头。
“还叫齐长宁?”雪霁哭笑不得,“不要闹了,那是杀神的名字。”
男子不说话,大步走向雪霁,气势前所未有的严峻。
雪霁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生,生气了?可是,是你说,只有丢人现眼时才叫‘齐长宁’……”
男子一步跨到雪霁身前,食指抵在龙子面具所绘唇前,比个噤声的手势。
雪霁一怔,乖乖不再说话。
龙子面具似在微笑,皎白月光下,男子退后一步,右手中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手帕凭空招摇两下遮住左手,接着手帕一抖撤了回去,男子左手中陡然出现一小捧白色花束。
刚刚采摘的白色花束凝珠带露,芳香清远,被男子持在手中送到她面前。
雪霁接过花束兴趣盎然,抬头看向龙子面具:“怎么做到的?”
藏在龙子面具后的眼睛明亮如星,又一次将食指竖在唇前。
不告诉你。
“那我自己琢磨。”雪霁双眸闪闪,举着花束把玩:“等我琢磨出来,也给你变一回。”
龙子面具后的眼睛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将手帕递给雪霁。
雪霁接过手帕,照他刚才那样覆在自己左手上,摆弄起花束。
男子见她收下手帕,眼中笑意更深。
雪霁沉迷于变出花束的把戏,待脖颈发酸仰头休息时,才发觉月亮已经升到夜空高处:“哎呀,月亮都升到这么高了!”
“不管怎么样,这次必须回去了。”白鹿面具后水盈盈的双眸认真看向龙子面具,“我要回去见哥哥。”
龙子点点头,扶住雪霁腰肢,没有任何花样,带着她急掠返回。
回到最初接过少女递来酥酪的所在,男子将她放下。
雪霁整理过被疾风吹乱的衣裳头发,向他告别:“我去找哥哥,你也快回营地吧,长乐王一定很着急了。”
戴龙子面具的高挑男子指指雪霁手中的白色花束。
雪霁将花束用他的手帕包好,小心翼翼放入怀中,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需要练习,若是成功了,下次就把这束花变出来给你看看。”
男子点点头,向雪霁竖起大拇指。
少女最后向他挥挥手,转身奔向远处篝火。
远处篝火旁欢笑歌舞的声音依稀可闻,男子站在远离人群的空地裹好披风,望着雪霁纤细柔美的背影,晃动着的火光映照着夜风吹拂下有些凌乱的发丝,跛足形成独特优雅。
刚刚所经历的一切,独属于两人的时刻,恍如一梦。
独立中霄,风露渐冷,冷酷坚硬的虎兕军之主心头一股温柔之意经久不散。
直到戴着蛇神面具的少年抱着长嘴扁口的酒囊跑过来,大叫:“哥,你去哪了,急死我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你,还认错了一个坏脾气的哑巴!”
男子这才收回目光,向少年偏头。
“哥,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戴着蛇神面具的少年疑惑地停下脚步:“我不会又认错人了吧?”
这话提醒了男子,他是可以说话的。
“你也分辨不出……”齐长宁沉吟着,问齐盛安,“我和那人这么像吗?”
戴蛇神面具的少年敏锐捕捉到一丝可疑:“哥,什么叫‘也’?谁还把你和那个坏脾气的哑巴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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