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渊闯出帐外仓皇而逃,惊魂甫定,又被两名执矛卫士拦住:“‘西戎第一勇士’,叫人好找!大单于有请。”乔渊无法,只得跟随两位执矛卫士进入另一座大帐。
木泰大单于背负双手,毫不顾忌地将后背对着乔渊,自顾自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张巨弓。
从乔渊的角度看,巨弓微微变色已有岁月痕迹,然而弓身透着油润,显然一直被仔细养护。
“这张弓是我最敬爱的兄长给我的。”木泰抚摸弓身,语气平静中透着怀念:“我兄长不但是公认的西戎第一勇士,还是万人敬仰名正言顺的下一任西戎大单于。算起来,我兄长死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也不知道听没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
“左贤王,朱吉勒。”乔渊坦然说出在耆善被禁止的名字:“就算是个娃娃,也听说过左贤王的大名。”
“左贤王代表耆善与西威侯秘密结盟,率诸部入西京劫掠,将萧氏累积数百年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回草原;左贤王下令将汉人故都付之一炬,浓烟三月不散;左贤王千里追击萧天子逃难队伍,掳走萧温和太孙,交予齐氏,换走与西戎交界的大片土地。”
“鼎鼎大名的耆善左贤王朱吉勒,为西戎拓土开疆,相助齐氏赢取天下,是西戎不世出的英雄。”
“哈哈哈哈,说得好!”木泰大笑,乔渊提起的当年事依然令他豪气纵横,仿佛与左贤王从未生过嫌隙:“我兄长是多年来第一位踏马中原的英雄,赫赫之功天下皆知。”
大笑声止,木泰取下墙上巨弓,转身抽箭,拉起弓弦瞄准乔渊,面目狰狞:“左贤王是西戎不世出的英雄,你一个汉人,是从何处学来朱吉勒独创的巨弓术?”
“天下英雄也不止左贤王一人。”面对大单于突如其来的责难,乔渊豪不惊慌,依然保持入帐时的挺直姿态直视弓箭:“我生来臂力强劲,于弓箭术上颇有天赋,跟随商队时与随行的西戎人交换心得,听说了左贤王的巨弓术。心想既然左贤王能够创出独门巨弓术,我为何不行?经年累月的摸索后,也慢慢能挽起巨弓。”
这话亦不算说谎。乔渊结合自身惯用技法,对桑朱教导的巨弓术不断加以调整,现已成为适合他的独特弓箭术,不管桑朱的巨弓术是否得自左贤王,乔渊的巨弓术都看不出别人的痕迹。
“大单于如若不信,”乔渊向木泰伸出手:“不如把这张弓借我,就让我在大单于眼前挽弓搭箭,请大单于指教,我琢磨出的巨弓术和左贤王独创的巨弓术谁更强一些。”
“好小子,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木泰松手,将巨弓递给乔渊:“就来试试,看你是真是假。”
乔渊接过巨弓,手臂微微一沉,心中诧异:此弓沉重超过预想,自己调整过的弓箭术也不知是否得用。
乔渊向后打开臂膀,将一人高的大弓慢慢拉至九分满:“请大单于设标靶。”
他开弓的姿势与记忆中的左贤王倒是不太相同……帐门大敞,大单于指着帐外开阔空地,道:“看见外面那些巡逻的士兵吗,去射中他们手中的长矛。”
明月朗朗,照得帐外通明清晰,外面持矛巡逻的士兵远在三百步外,手中长矛只比头颅高出些许。
“左贤王一支长箭可以贯穿三只鹰隼。”木泰悠悠道:“你是新的‘西戎第一勇士’,可不要分不清长矛和士兵的头……”
最后一个“颅”字尚未出口,眼前一花,乔渊弓上的长箭已无踪影。
三百步开外接连传来“咣当”“咣当”的脆响,两名巡逻士兵手中长矛被长箭打落,巡逻士兵大喊:“有刺客!保护大单于!”迅速聚拢层层围住大帐,将大帐围得密不通风。
乔渊收势,将巨弓双手递还给木泰,面不改色:“比不上左贤王一箭三鹰隼,只射落两支长矛。”
木泰定定看着乔渊,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好好好,这‘西戎第一勇士’的名号总算没有给错人。”
挥退蜂拥而至的护卫,木泰拍拍乔渊肩膀:“这弓原本就是‘西戎第一勇士’的,自朱吉勒之后再无人使得动,良弓不可蒙尘,今日就将它赐给新的‘西戎第一勇士’,你要用它为耆善立功,成为超越朱吉勒的大英雄。”
“谨遵大单于令。”乔渊背好巨弓:“我必成为超越朱吉勒的大英雄。”
“自古英雄出少年,好。”木泰语气一转,突道:“你妹妹可曾许配人家?”
乔渊心中一紧,立刻道:“我妹妹立誓守孝,三年之内不嫁人。”三年时间足够调查白莽山的线索,若调查不出……三年之后也不能再留在西戎。
“汉人的规矩真是又臭又多。”木泰皱眉道:“女人最美的年纪不过几年,若是不巧为阿父守三年再为阿母守三年,盛开的花都要败了。你妹妹有一半西戎血统,不必死守汉人的破规矩。”
“你要做耆善的大英雄,你妹妹自然也应该嫁给耆善的大英雄,才能互为臂助。”大单于的声音低下来,目光闪烁,提点道:“‘诸神宠儿’必须留在耆善。你可曾想过将她嫁给哪位耆善英雄,才对你兄妹二人最为有利?”
“从未想过。”乔渊沉声道,目如坚冰:“大阏氏有大单于的宠爱,至今花开不败,是为西戎榜样。我妹妹年纪尚小,守孝三年并无妨碍。”
乔渊提起大阏氏,那双时时发疯的灰蓝色眼睛浮现心头,木泰瞬时五味杂陈,挥挥手道:“既如此,三年后再说吧。”
乔渊自单于帐出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背着的巨弓再沉重也比不上心头的沉重:自己能够拒绝歌玛,却不能阻止木泰觊觎雪霁,今夜木泰虽言三年后再说,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在三年内利用大单于之威逼迫雪霁嫁他?
桑朱伯父教给自己的巨弓术,是否便是独一无二的左贤王巨弓术?桑朱伯父和左贤王有没有关系?还有隐藏在幕后的耆善神师,那些神喻,那些秘密任务……
乔渊隐隐有个猜测,却不肯细想。
雪霁,只有雪霁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雪霁走到大单于帐外,被单于帐外的士兵拦下,才得知乔渊刚刚已经离开。
只差一步,又没能找到乔大哥。
雪霁往回走着有些茫然,今夜到处都是欢快的人群,实不知该向哪里去寻乔渊,转念一想,乔大哥已经回来,今后的日子且长,就算有说不完的话,从明日起也能和他慢慢细说,不差这一时半刻。
心情放松下来,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愉悦兴奋,雪霁在人群中穿行,和戴着面具欢笑的人们相互招呼,眼尖地看到远处有位高挑的紫衣少女奔跑在夜色中,发冠间闪烁星星点点的碎芒。
雪霁从人群中挤出,向紫衣少女挥手招呼:“卓沫目,卓沫目!”
黎明女神的面具转向她,随即一扭头,紫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卓沫目是在……哭?
什么事能让勇敢的卓沫目哭出来?雪霁瞬间起了不好的联想:玉苏阿喜欢冒险,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
雪霁立刻奔向居次帐。
果然,居次帐内空荡荡,本该留在帐中调养的玉苏阿不见踪影。
既见不到卓沫目,也没有玉苏阿。
雪霁走出帐子,找到值守的士兵:“你看到居次离开的时候戴的是什么面具吗?”
“看到了。居次戴的是月神面具。”士兵点点头,认出带着白鹿面具的跛足少女,指向远处最热闹的篝火处:“诸神宠儿,我看到居次往那边去了。”
那就好办了,今晚的跳月除了玉苏阿没人戴月神面具,找起来应该很容易。
雪霁向士兵道了谢,径直走向最盛大的篝火。
阿吉勒站在黑黝黝的林中,向对面藏在兜帽披风中的众人一笑,露出洁白牙齿:“你们怎么都和‘野猪’一样,总以为这样就没人认得出?今夜大家都装扮的漂漂亮亮,你们打扮成这样,分明更引人注目。”
对面的人集体保持沉默,似在抗拒阿吉勒,并不与他说笑。
“我还以为我们现在是盟友。”阿吉勒耸耸肩:“难道现在还在为‘野猪’之死怪罪我?”
“‘野猪’已死,不必再提,我们是共同对付耆善的盟友。”对面首领开口:
“敢问阁下,说好的东西在哪里?”
“自然在谁也找不到的安全地方。”阿吉勒道:“我们原本说好是要在祭天大典上用,今晚交给你们为时尚早。”
“今晚若能成功,就不用等到祭天大典。”对面首领沉声道:“先把东西交给我们保管。”
“今晚若能成功,就用不上那些东西。”阿吉勒笑道:“既如此,由我保管更好一些。”
“我们和你结盟,你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些东西。”对面首领语气不善:“怎么,想反悔?”他身后的部下向阿吉勒围拢过来。
“耆善乃死仇,我们绝无反悔!只不过,我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有很多。”阿吉勒面带笑容,目光如狼一样狡猾凶恶:“虽不知你们今夜的行动具体计划如何,但我有完善你们计划的主意,很好的主意。”
“连我们的计划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对面首领嗤笑道:“你们人生地不熟,除了那些东西,送死有份,帮忙无用。”
“这你可说错了。”阿吉勒高高挑起一侧浓眉,笑得欢畅,狼牙耳坠摇摇晃晃:“我认识一个十分有用的人,她正是我能拿出手的另一样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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