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兴治一掀,壶中酒洒了不少,玉苏阿不肯再用着半壶酒,大声吩咐:“小骷髅,再去取一壶酒来!”
雪霁不由望向齐兴治,北齐六皇子僵在那里面色铁青,只怕再端来一壶酒也会被他掀飞。
玉苏阿的面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恨恨瞪着齐兴治:“我要敬虎兕军之主,只有军主的礼物最合我的……”
“事有意外,今日不宜再行敬酒。”木泰截断玉苏阿的话,打个哈哈:“六殿下康复未久,还须静养,改日再让玉苏阿敬酒好了。”
“既然大单于认可‘大居次’的称号是最贵重的礼物,”齐兴治缓一口气,略过“最合心意”不提,向木泰道:“不知这份礼物可否换大单于一个承诺?”
“当然。”木泰开怀而笑,“‘大居次’的称号尊贵无比,一个承诺算得什么。”
玉苏阿急道:“大大!”
“只是这承诺不能和玉苏阿相关。”木泰敛了笑容,语气一变:“耆善居次也尊贵,就算比不上‘大居次’,也差不许多。”
玉苏阿刚松口气,却听齐兴治道:“我正是想要大单于承诺和耆善居次相关的事情。”
玉苏阿浓黑的眉毛向上扬起,正要发脾气,却被雪霁扽了扽衣角:“居次,先听他……”
玉苏阿拽回衣角,还是将脾气发了出来:“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能做主,你想要什么承诺,我偏偏不答应!”
“我想要,”齐兴治没有理玉苏阿,只盯住木泰:“大单于承诺,再不将西戎‘心上花’作为报答的礼物送出去,她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做主,谁也不能强迫她。”
玉苏阿发出去的脾气瞬间哑火,头一次面对齐兴治失措。
“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承诺。”木泰走上前拍拍齐兴治的肩,亲热道:“允了。”
玉苏阿不想看齐兴治,扭头冲雪霁道:“为什么拽我?你知道大狗熊要说什么?”
“不知道,只是猜他不会强求。”不管齐兴治为人如何,他对玉苏阿始终是真诚热烈的:“强求……终究得不到想要的。”
雪霁声音轻如自言自语,玉苏阿并非真想得到答案,没听清雪霁说什么也不耐烦再问,把头转向木泰:“大大,我要继续敬酒。”
齐长宁的目光闪了闪。
“不用敬了。六殿下替你讨了承诺,你还想敬谁?”木泰在人群中寻找乔渊:“‘西戎第一勇士’在哪里?今日索性承诺个够。”
乔渊越众而出。
“你救过大单于也救过居次,对耆善忠心耿耿,却从未讨过赏赐。”木泰将焦点转移到乔渊身上,轻轻揭过齐兴治的事。“今日我也给你一个承诺,想想要什么。”
乔渊开口道:“我将大单于的承诺给我妹妹,她想要什么我就想要什么。”
木泰大笑:“哈哈哈,真是疼爱妹妹的好哥哥。‘诸神宠儿’原也值得一个承诺,说吧,你想要什么?”
众人艳羡的眼光落在雪霁身上,雪霁看向乔渊,在乔渊温柔鼓励的目光中深吸口气,向木泰道:“我想跟随在神师身边修学学问。”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就连乔渊也目瞪口呆。
“你想,跟随神师?”玉苏阿第一个开口,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小骷髅,神师是神明在世间的使者,凡人没资格靠近,你要跟随他修学就要进入神殿。”压低声音道:“那地方阴森森的与世隔绝,再想出来可不知何年何月了。”
“不行!”乔渊斩钉截铁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神师才华盖世,然而性格孤傲极难伺候,那些晦涩艰深的学问也非常人可学。”木泰看向雪霁:“大单于的承诺只有一个,你可要想清楚。”
探查阿父阿母的下落,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神师身边。此事雪霁筹算已久,苦无机会,今日天赐良机,哪怕乔渊反对她也绝不肯放过。雪霁极美的双目澄澈清明,直视木泰,坚定道:“我要跟随神师,学那些晦涩艰深的学问。”
木泰沉吟片刻,当众宣布:“大单于令,诸神宠儿进入神殿,跟随神师修学!”
齐长宁凝目雪霁,修眸如星,深邃不可究。
北齐使团外,玉苏阿被拦下:“居次请回,军主正休整不见外人,这是军令,谁也违反不得。”
无功而返,玉苏阿不但没有丝毫懊恼,反而充满热情与崇拜。她一腔热情无处可诉,又找到雪霁:“小骷髅,我再没见过比军主更卓越的统帅,他约束手下严守军纪,比我大大还要强上百倍千倍;他能徒手搏熊,比你哥哥更适合当‘西戎第一勇士’;他的容貌,比我在瀚海银沙看到的幻象,不,比天上的龙子还要俊美!小骷髅,不管我怎么说,都说不出他万分之一的好!”
玉苏阿越说越急促,眼中溢出激动的水汽,大大喘息一声,扑进雪霁怀中。
雪霁对虎兕军之主最深刻的印象,是伴随着浓重血腥味道的杀气,她不懂玉苏阿何以会对只有寥寥数面之缘的虎兕军之主如此痴狂,但玉苏阿如此炽烈纯粹的感情还是令雪霁震撼。
搂住玉苏阿,雪霁不知如何开解,只温柔地一下下轻抚玉苏阿的后背。
“他太好,我怕我配不上他。”玉苏阿窝在雪霁怀中,闷声道:“小骷髅,我要嫁给他,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就在刚刚,木泰对玉苏阿道:“玉苏阿,你要成为西戎插进北齐的尖刀,一定要嫁给齐长宁。”
木泰为玉苏阿详细讲述齐长宁经历。
齐长宁的虎兕军威震天下,开疆拓土,论功劳没人能越过他,齐桓却不肯立齐长宁为储,一是因为战功彪炳、年富力强的儿子过于强大,会直接威胁到父亲的地位,若立齐长宁为储君,只怕所有人都会站到储君一方,齐桓就会被架空。二是因为齐长宁生母自缢在齐氏祖庙,大触霉头,惹怒了齐桓,连带厌恶她的儿子。
虽然此事并无确凿证据,只是传闻,但当年齐桓抛妻弃子之事天下皆知。齐氏与耆善结盟,联军南下,萧太子死守西京城,京内百姓恨毒齐氏,揪出藏匿于京中的齐桓长子与此子,将二人涂满油脂悬于城楼之上活活烧死,尸体残骸喂了城下野狗。
齐长宁母子则被天子一行扣为人质,跟随逃难,随行众人同样恨毒了齐氏,母子二人饱受折磨,处境十分艰难。
弗夫人一病不起,齐长宁要在滔天恨意中照顾母亲,想方设法活下去,吃尽苦头。亏得他年纪虽小心智却坚韧异常,居然在雅夫人被诛的混乱中,抓住机会带母亲逃走,摆脱了萧氏控制。
此后两人流落民间,在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也不知道齐长宁是怎么保住自己和母亲性命的。总之三年后,北朝终于迎来两人奇迹般的生还。
但此时齐桓已经迎娶央珍大居次,弗夫人处境尴尬,明里暗里被央珍欺负挤兑。齐氏家风原就事母至孝,齐长宁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感情更是深厚无比。齐长宁为护母亲,与央珍大居次屡有冲突。
齐桓自然偏帮央珍,屡屡斥责齐长宁,更怪责弗夫人管教不严,慈母多败儿。知道自己被厌弃,弗夫人不久后便在齐氏祖庙自缢而亡。
木泰还道,齐长宁自十八岁初征告捷以来,战无不胜。其时北朝在南怀风手中遭受重创,人心离散常有反叛,处处需要钱粮人手,齐桓便盯上了齐长宁带出的这支常胜队伍,想要将之据为己有。
齐长宁不等齐桓开口,主动奉上部曲,只留下最初跟随他的十三名亲兵。
此举甚得齐桓之意,大笔一挥,划给齐长宁与塞外蛮族的接壤之地,许诺能打下来的蛮族地盘全是他的封地。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齐长宁带着一张空口许诺的圣旨和十三亲兵,奔赴穷困纷扰的“封地”。十年间以十三人起步创建虎兕军,征战杀伐,击溃蛮族,“封地”急速扩张,东临沧海西接西戎,最北竟至雪原极地,
当年“粹质如冰玉,风逸绝群”的齐小公子,终成如今威震天下的虎兕军之主,杀神之名传遍天下。
“见面更甚闻名。天下将来必是齐长宁的,自以为厚重的筹码,耆善的兵力、我珍贵美丽的女儿,恐怕人家并没放在眼里。”木泰叹息:“玉苏阿,你要想赢得齐长宁的喜爱,只能靠你自己的努力。”
帮玉苏阿想办法?雪霁手上一顿。
虎兕军之主早已成家,齐盛安说三兄夫妇相敬如宾甚是和睦,多年来三兄在外征战鲜少归家,三兄嫂将府中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得三兄敬重,三兄嫂一直未诞下嫡子女,三兄也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居次是天下最美丽鲜活的女孩子,谁都配得上。”雪霁小心翼翼地安慰玉苏阿,试图劝解:“只是听说虎兕军之主夫妇和睦……”
“谁说的?谁说他们夫妇和睦?”玉苏阿倏地从雪霁怀中起身,愠恼道:“军主常年征战在外,哪来的夫妇和睦?只不过是聚少离多,无话可说,方才显得和睦!”
雪霁无言。
玉苏阿见状,生怕雪霁不信似的,拼命寻找更多的理由:“若真和睦,怎么不见魏昭君诞下一男半女?军主唯一的儿子还是早前一妾所生!军主就算这么多年未添子嗣也不新娶,绝不是因魏昭君的缘故,定是军主忙于大业顾不得儿女私情!我是耆善居次,不,大狗熊已将‘大居次’封号送给我,我现在是西戎大居次,比魏昭君更能帮上军主,比魏昭君更配得上军主!”
越说越激动,玉苏阿脸蛋绯红,胸膛剧烈起伏:“魏昭君早已过了二十岁,花期已败,她老了!我才是鲜花正当时,我年轻漂亮健康聪明,能为军主诞下最聪明最强壮最漂亮的继承人!”
玉苏阿情状若癫,雪霁深感后悔:都怪她说错了话,引得玉苏阿口不择言。她沉默着,不肯附和。
“小骷髅,以后不许你再提魏昭君。”玉苏阿紧拧浓黑的眉,宝石一样的大眼睛中升起熊熊烈焰。“我才是未来的军主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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