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瑔心气郁结,拢共也没吃几口饭,倒是灌了一肚子酒水,半夜又不睡觉跑到外面吹风,第二日起来果然发起热来。
苏珏微叹,盘算了一下时辰,药还得一会儿工夫:“他病起来才是最磨人的时候,这一病又不知道要闹腾多久了。”
林榭站在门口,不大喜欢这一屋子的药味儿,堵着鼻子,说话声都有些含糊不清:“怎么?平日里有多乖顺病起来就有多闹腾?要上房揭瓦啊。”
“不是,是好不了。”苏珏道,“该喝的药不吭一声就全灌进嘴里,说不叫出门就把自己关得严严实实的,大夫说什么听什么,就是病好不了。他这身子骨,一年到头也病得不多,但病一次就要好久。嫌药难喝,病得难受,越郁闷好得越慢。”
苏珏又叹一声,转身继续忙活了:“还说要走呢,明日病好了都不错了。”
林榭鼻尖动了动,上前一看:“君山银针啊,这么大一罐子,这几年君山银针贵得很,你也舍得。”
“他喜欢,再贵能贵到哪去?横竖是吃嘴的地方省不了,小叔叔若是喜欢去叫临风拿一罐新的过来便是。”
林榭一脸郁闷:“我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但是被人这么抬辈儿真挺别扭的,那俩就算了,您也跟着……不用了,我不喜欢喝茶,话说回来病了就别喝茶水这种东西了,那不伤精神吗?”
“水他又不喝,少喝两口,多少还好点儿。”苏珏回头一瞥,正好看见临风路过,便将人招呼过来,“这药还得一会儿,你先帮我把这个给他送过去。”
临风皱了皱鼻子,脑袋忍不住往后靠:“殿下,这药好难闻啊!感觉连茶都熏成苦的了!”
“你赶紧去吧!”
临风撇撇嘴,一直走出去老远才感觉那股苦味逐渐淡去。
林瑔烧得头疼,索性蒙上被子倒头就睡,脑袋昏昏沉沉地也没听见临风进来。
临风蹑手蹑脚地走到跟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转头看了眼林瑔,视线忍不住落到他枕头边那个小盒子上。
林瑔的那把匕首这些日子都是带在身上的,临风很少再看到这个盒子。
今日许是林瑔不舒服,随意搁在枕头边又怕万一推下去磕磕碰碰弄坏了,就把盒子翻出来又装上了。
临风盯了那盒子半晌,微微蹙眉。
林瑔咳了两声,一睁眼就看到临风这一脸的苦大仇深,不防被吓了一跳:“你在这做什么?”
“啊?”临风骤然回神,斟了一杯茶给林瑔递过去,“公子醒啦,喝茶!”
林瑔接过来抿了一口,太淡,尝不出滋味:“就来送个茶?你方才看什么呢?”
临风犹豫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公子,你觉不觉得……这个盒子上的花纹有点儿眼熟?”
林瑔瞥了一眼,半开玩笑道:“喜欢这个盒子?那拿过去玩便是了,还用眼巴巴地看这么老半天?”
“公子!我不是跟您说笑,我说真的呢!”
“什么真的假的?”碰巧此时苏珏推门进来,正好听见临风这一句,“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啊?”
林瑔伸手从枕边捞过那只木头盒子,递给苏珏看:“临风说觉得这盒子上的花纹眼熟,你看看。”
苏珏接过,问:“正中间这个?大底是人家自己的印吧,说起来天底下这样的纹案都长得大差不差的,许是他真见过一样的呢。说不准……是哪家糕饼铺子的!”
林瑔轻笑:“那倒是有可能,他逛过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买点心的了。”
“才不是。”临风低声咕哝了一句,自己退出门去了,他肯定是见过的,但猛然一想却想不起来,反正不是点心铺子。
苏珏微叹:“想不明白,又给自己憋住了,和你一样。”
林瑔不置可否:“人在一起待久了。”
苏珏轻笑,是啊,待久了,终归有些像。
苏珏抬手覆在林瑔额上,却忘了自己手凉,冰得林瑔一激灵,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珏低头看了看,猛然想起来:“刚用凉水洗了手,还没缓过来……其实也还好,是你身上热,才觉得凉,自己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嗯,头没那么疼了。”
苏珏挑眉,伸手把药端过来:“那正好,好点儿了把药喝了,总不能还咽不下去。”
“……”林瑔果断把头一蒙,装没听见,“等一会儿吧。”
“等一会儿还要再热,熬得越久越苦。”
闻言,林瑔这才爬起来把药一股脑地灌进嘴里,忍不住微微蹙眉:“这也不见得多好。”
苏珏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从怀里拿出一个盛满蜜饯鼓鼓囊囊的荷包来,俯身把荷包放在床上,抬头时趁林瑔没反应过来飞速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蜜饯,少吃点儿。”
林瑔没接话,显然是一整个人都蒙住了。
苏珏没管那么多,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溜了。出门却见临风找了个台阶坐着,双手托腮抬头望天。
“还想着呢?怎么就较上这个真儿了。”
临风闻言连忙站起来:“殿下……”
“想不起来便算了,非要弄清个结果不可?”
临风垂下脑袋,道:“我总感觉是件要紧事……”
苏珏不置可否,只道:“那你想吧,想到了跟我说一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愁到这种地步……对了,记得打点一下行李,你叫阿止去说一声吧,让他们都准备好,别回头要上路了再手忙脚乱地收拾。”
“啊?我们要走了?”
“还不知道,准备好了总是没错的。”
“那我们去哪啊殿下,回京吗?”
“不是,去秣陵。”
……
“秣陵当真也是好地方啊!那京城得是什么样的啊?”林榭走在最前面,看起来最为好奇。
“小舅舅,我是要跟着清尘哥哥回京,谢萦是顺路,那您怎么也跟着一起来了?”
林榭扫她一眼,道:“怎么?光许你们出来玩,我连凑个热闹都不行吗?”
“当然行。”林瑔道,“可是你这么些年都在金城,如今趁着祖母不在偷跑出来了,当真不会惹麻烦?”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林榭伸了个懒腰,“我从来没觉得这么有意思过!我与阿娘在金城,本是为了图一份安稳,总说京城是什么豺狼虎豹窝,你们都去过,就我没去过,我还是年岁最大的呢,显得我怂得像条狗!一个个的都心怀鸿鹄之志,就我混日子啊?我也要去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用!诶,我们住哪啊?”
林瑔面无表情道:“没地方住了,您就地躺下睡吧。”
林榭想了想,不甚在意,认真地点了一下头:“那也行。”
众人无声沉默,眼见他是真动了这个心思,谢萦连忙道:“住的地方就不劳烦谢公子担忧了!在下在秣陵还有几间小院,若是诸位不嫌弃,便在我那里住下吧。”
“诶?”宁苒音道,“谢萦,你是秣陵人吗?”
谢萦笑了笑,道:“不是,我从前来这边做生意,待过好一阵子,索性置办了房产。”
宁苒音欢呼:“好耶!不用住大街了。”
苏珏无奈摇头,说得好像还真能让他们住大街一样,他抬头看向谢萦,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问道:“你家里也不是做这些的,怎么你就成日里为赚银子满大街地跑?”
谢萦微叹,瞧着颇有些无奈:“没办法,我爹留下的那份产业太大,东西是好东西,但总不会有人天天用,那么大的地方,养那么多人,总要有够使的银子才行,要不然我不败家这个家业也迟早要完。”
林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你先前在这是和哪家做的生意?”
闻言,谢萦犹豫了一下,道:“周家,秣陵的首富。”
林瑔没什么意义地笑了声:“果然。”
周家能坐上秣陵首富,并非只靠银子这一桩,是周家世世代代总有人入仕读书,声名远扬,名利都占了,这才有了首富之说。
“我知周家这一辈有两个在念书的公子,一个周广云,一个周广陵……都是这一辈的天之骄子。”
谢萦点头:“公子说得不错,尤其是周广陵小公子,或许有望……三元及第。”
“这么厉害!那和我哥比呢?”
谢萦看了眼林瑔,其实也未必说得清楚,林瑔做了皇子伴读,按律例而言,他已经没了科举的资格,比不了的。
但谢萦想了想,还是道:“或许还差些。”
林瑔的资质是他生平仅见,就依谢萦把林瑔过去十几年人生里查到的东西来说,林瑔生来是个当官的料。
他看得通透,纵使把自己别扭住了,该明白的也还是明白。
可看得太通透了,他知道为国为民、人生出路不只有科举一条,所以已经放弃了这个机会,别人替他惋惜,他自己却不觉得。
“想来是没人比得过公子的。”见众人都看过来,阿止不免有些紧张,“我以前总听人说,公子学东西快,公子会得很多,虽然不是占那个最,却也样样都是佼佼者。但拎出来一样比不过,比整个人那肯定没人能行!”
林瑔眼睫微颤,没接话,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关心之前让阿止查的那些事:“周家……你都打探出来什么了?”
“啊?哦!”阿止愣了一下,连忙翻出来一张纸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