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瞧着自己,阿止讪笑道:“我怕记不住,就全抄下来了。”
林瑔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阿止便清了清嗓子道:“周家如今是长房当家,却还并未分家,都住在一块儿。老太爷和太夫人都在世,这辈子两儿一女,就是如今的周家大爷和周家二爷,还有……还有那位病逝了多年的小姐。长房是一位公子两位小姐,大公子周广云,大小姐名唤周沐柯,与当地一户官宦世家的嫡长子刘桦桡自幼定了亲事,就等刘公子高中便成亲。小小姐闺名楚楚,这位小姐倒鲜少出门,知道得不多。二房最大的公子才比楚楚小姐略年长些,剩下是一对龙凤胎,年纪还小呢。”
“刘桦桡?”苏珏失笑,“这名字取得……倒是有意思。听起来周家并不算人丁多兴旺。不过倒也争气,小的暂且不说,造化还未可知呢。两位公子都有望高中,一位小姐也许给了官宦人家,有这一门亲事,往后在朝堂上也多有帮衬。”
林瑔没说话,之后一路,也再无言,一直到进了谢萦那间小院里,才突然出声问道:“你先前说曾有人在这里看到过……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什么他啊?”宁苒音好奇地探出头来。
临风眼见情况不对,连忙道:“表小姐!我们去喂鱼吧!”
宁苒音不明所以:“哪来的鱼啊?”
“肯定有的,这么大个院子还能没个水塘子?那有水塘子不就得养几条鱼才好看吗?”
谢萦道:“我不常回来,这里一直有下人照看,他们比我清楚。”说着,便对刚跑出来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道,“都别围着我转了,这几位都是我的客人,你们好好招待。”
“可是我不想喂鱼……诶!”
临风没管那么多,伙同底下的小厮侍女拉上阿止一起把宁苒音挤走了。
林榭没动,唇边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小孩子嘛,吃好喝好玩好便行了,不用知道那么多,不过有些事情我总得知道啊。”
谢萦苦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动作:“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几位位随我到正厅去。”
看谢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苏珏便猜想其中有什么说不清的事,谁能想到他有那般么厉害的情报网也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苏珏道:“你的意思是,你派出去探查此事的人,无一例外,回来禀报时都是一套说辞,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谢萦深呼一口气,点点头:“是,全部都咬死了这套说辞,说一定在这边见过林拾将军,细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瑔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却听谢萦道:“清尘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很可惜,人确确实实都是我派出去的那些人,也未被任何人收买,只是无论怎么去做我交代的这件事,都会被人从幕后指引,像被洗脑了一样,一步步找到那个人想让他们知道的答案。”
苏珏嗤笑一声:“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去金城,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让人强推过去的。不过说起来你自己都还没闹清楚这些事,就把我们清尘这么骗过来了?”
“在下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谢萦微叹,沉默良久,突然定定看向林瑔,“不知公子,可否想过另一种可能。”
林瑔微愣:“什么?”
闻言,林榭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啊,他自己应该是想不明白的,毕竟连我爹念叨了这么多年,最后也只是叹一句有缘而已。”
林瑔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林榭,道:“你干什么?”
林榭自己搬了把椅子,在林瑔正对面坐下了,来回地打量他:“就依你自己所说,咱们俩年纪差不多大,谁不是从小看着我大哥林拾的画像长大的?阿娘很想他,我幼时也是一日日地看阿娘对着大哥的画像发呆,跟她坐在一起看。可是你记住的是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我没那么大抱负,记得清楚的也就是那张画……你就没想过,他真是你爹?”
闻言,林瑔有一瞬间的失神,转而变得困惑,随即又恢复以往的一片淡然,端起茶抿了一口:“话不能乱说,祖父他……”
“他亲手给你捡回去的,他告诉你你不是亲生的。”林榭轻笑一声,“或许连父亲自己都这样认为,因为是他亲手把你抱回家门的,所以他觉得你是恩赐,也从来没有想过你和大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可是林瑔,你让在座的看看,就算是我们先入为主,那也总要有相似的地方先入为主,你问问他们,看到你的时候,谁能想不到大哥?”
林榭深呼一口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也傻了一下,但那时候觉得非亲非故的纯粹是我自己想多了。世上的像有三种,脾性、容貌和神韵,若按我那些年为数不多对我大哥的了解,你占了两样,脾性和神韵,而且还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一个人的性子姑且可以靠后天养成,但要像那也是耳濡目染、本人教出来的才会有那种感觉,并非说你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带出来的就像了。神韵却不行,那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是爹娘留下的影子。”
苏珏犹豫一瞬,起身手轻轻搭在林瑔肩上:“清尘……”
林瑔只是垂下头:“如今也只是猜测,并未有人能真说得清楚。”
谢萦低叹:“此事算是我欺瞒公子,但唯有这样,才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如今是猜想,可若是真的,周家那边必然……”
“闭嘴!”苏珏蹙眉,蹲下抓着林瑔的手用了些力道。
林瑔有些茫然地动了动手指,有点儿疼,但疼了反而觉得好,最起码有一点真实感。
背后有人推他们入局,牵扯的人如此之多,何况背后还事关江山社稷,这条路非走不可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用那么多年才勉强沉积于心接受的一件事,如今却有人重新翻出来,告诉他另一种可能……
一滴滚热的泪落在二人交叠的双手的缝隙里,一点点变凉。
林瑔抽出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有些慌乱地起身往外走。
“清尘!”苏珏眉心微蹙,抓着他不肯松手。
林瑔眼底显出一抹慌乱,费力地要抽出手,却因为心烦意乱,使不上多少力气:“你松开我,去周家,现在就去!”
苏珏自然不可能让他这么出门去,强硬地把林瑔摁回椅子上,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倒出一丸药来塞进林瑔嘴里。
谢萦鼻尖动了动,有些诧异:“雪莲清心丹?”
苏珏微微偏头看向他:“什么?”
“我是说那瓶药,雪莲清心丹,难得的好东西,平心静气,即刻见效,还带着些安眠养神的效果,纵使人安静不下来,困了也就不闹了。”谢萦有些迟疑,“看这药的数量……这是殿下要经常吃的?”
苏珏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可谢萦的脸色却霎时变了。
林榭忍不住道:“你不至于吧?听起来也就是个平心静气的药啊,怎么这种表情?”
谢萦扫了林榭一眼,面色愈发凝重。他哪里知道,这种药不是一般难得,平常人得一颗揣起来当传家宝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看苏珏那一瓶子,还是经常吃的,那只能说明苏珏有很严重的病,断了药是真的会发疯的。
“一颗药至多管一个月,殿下……”
“我心里有数。”苏珏轻拍林瑔的后背视作安抚,低声道,“我试过,抗得过去。”
“公子方才也只是一时的情绪过激,用不到的,殿下说熬过来了,那也只是侥幸,若已经到了要长期服用这种药的地步……”谢萦没说下去,他想苏珏也明白。
其实这种药本就是因人而异,所谓的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晚个把时辰若是被什么刺激到了都有可能出事。
谢萦没见过苏珏发起病来是什么样,无法判断病症,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雪莲清心丹之所以是珍品,就是用了大把昂贵的材料为极其不稳定的人压火的,那就是一种病,一种可能没得治、又太容易被激起来的疯病。
“真闹到那种地步了就把我关起来,才多大点儿事。”苏珏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林榭微微俯身看了眼昏昏沉沉的林瑔,道:“他怎么一下子反应这么大?”
苏珏毫不客气怼了一句:“你被人当个玩意儿似的扔来扔去未必比他冷静多少。”
林榭噎了一下,弱弱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在他听起来也差不多。”苏珏低叹,“那年变故太多,太傅他老人家受伤卧床半月不起,把他叫回家去和他说了这桩事,其实谁不知晓太傅是好意,怕自己万一有什么他没人照拂,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他回周家看看。可在他这里就是不一样的,那段时间过得本来就不算多好,良久未见的祖父见他说的第一句便是你是我捡回来的,要他回周家跟撵他走没什么差别。他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接受了,又凭一个猜测告诉他他就是林家的孩子,但如果到时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
谢萦垂下头:“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苏珏收紧了扶着林瑔的那只手,又缓缓松开:“纵使要去……罢了,我先去一趟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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