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紧盯着林瑔不放,一个小孩子他倒是不放在心上,就算让他闹也折腾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就怕他们身后还有什么人。
可等了许久,大殿内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见状,殷盛稍稍放松了些许,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瑔。
林瑔捏紧袖中的匕首,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自己的皮肤,顷刻间衣袖上便沾了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血。
林瑔抬头看了看苏珏,寡不敌众,纵使他本事再高,面对这么多人也落了下风。
殷盛有些玩味地看着万分纠结的林瑔,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下一秒,林瑔从袖中拽出匕首,竟反手抵在苏瑾安脖子上。
林瑔冷声道:“你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有所顾忌,可若陛下死了,你的底牌也就没有了。”
殷盛耸耸肩,不以为然:“他死了不正好让我得偿所愿?清尘公子,你犯糊涂了!弑君之事,你不敢。”
林瑔不见恼怒,反而笑了起来,神色格外镇定:“我为何不敢?陛下死了,我与谦王殿下没了羁绊,自然可以义无反顾地拉着诸位一起死。只要这天下还是苏家的天下,林瑔便无愧吾主。”
闻言,苏瑾安强撑着笑了笑,道:“说得极好,我朝仍有忠君之士,愿意辅佐君主励精图治、开创盛世。退一万步来讲,大苏就算真的走到强弩之末,改朝换代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烧杀劫掠、为祸百姓的乱臣贼子!”
苏珏略微分神一瞬,朝两人这边看了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林瑔说得有气势,可分明怕得打紧,弑君他自然不敢,无非是在拖延时间。
可就这么空口白牙几句话,就算真能把殷盛绕进去,也唬不了他多久。
大殿内还是一片无声对峙,大殿外一行人却早已悄无声息地逼近。
林太傅眯了眯眼,他们下手还算利索,瞧这样子是殷盛一行人是暂时没有发现。
可如今苏珏林瑔和苏瑾安都还在里面,要控制住殷盛几人还得保证苏瑾安几人的安全,着实是个问题。
林榭眉心微蹙,打量了四周半晌,终于把视线落到一棵极高的树上。
他压低声音,道:“阿爹,能否给我把箭囊取过来。”
林太傅瞧他一眼,有些犹豫:“你是说……”
他自然知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水准,说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可如今事关重大,他也实在不放心……
他这边还出着神,临风这小子耳朵倒是好使得很,已经取了箭囊过来递给了林榭。
林太傅眉心紧锁,眼中露出几分不赞同来,还没等他说什么,临风连忙开口道:“太傅!让浔翊公子试试吧,若要打要罚,您等这些烂事都弄清楚了再来罚临风也不迟。这般拖着,公子他们的处境才危险,何况若是真有什么,公子……也一定会护陛下周全的。”
闻言,林榭抬手在临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点儿吉利话行不行?”林榭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太傅一眼,微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来,道,“阿爹,等我把那王八蛋制住了,回来跟您说件好消息。”
语罢,也不待看林太傅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林瑔得活下来,他大哥的独苗苗,没道理还要卷进这场纷争里为别人的利益而死。
林瑔只感觉左眼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看不清东西,下意识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额间一层冷汗,有的已经顺着脸颊往下落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脸色称不上好看,殷盛看他时谈不上什么紧张警惕,更多是趋于一种玩味的笑。
见状,苏尹嗤笑一声,道:“也就会嘴上说说,真要是……”
谁知他话没说完,就只听一声闷哼和刀子破开皮肉的声音。
苏尹面对旁人说话时总习惯微微仰着头,殷盛也被他刚才开口扰了心神。
其他人注意力大多还是集中在苏珏身上,这一下,才全被林瑔叫了回来。
林瑔动作极快,没人注意到他方才做了什么,只见如今苏瑾安胸前一片血渍。
林瑔垂着头,手上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正悬在那片血渍上方。
不知为何,林瑔有些发抖,饶是如此,他还是朝殷盛和苏尹轻蔑一笑:“我便是做了又如何?”
就趁众人都愣愣地盯着他瞧的一瞬,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直贯穿殷盛腹部。
林瑔这才像卸了力气一样,突然开始落泪。
他不是想哭,因为疼,疼得忍不住落下的生理泪水。
门外一片嘈杂,林瑔眼前发黑,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群人朝这边跑来,随即就天旋地转地往后倒,头重重磕在地上。
疼是真疼,又被一个人飞速地从地上揽起来,轻轻晃了两下。
林瑔蜷缩着手指,笑了声:“非要晚这一步,不成,摔蒙了,回去我可不替你管那乱七八糟的事了。”
苏珏勉强笑了笑,眼眶微红,挽起林瑔的袖子,只见血淋淋一片。
林瑔呼了口气,精神一放松反倒更疼了,不过整个人看着反而比刚才好很多。
殷盛是这一班子人的主心骨,他一倒其他人也就自乱阵脚。
一场宫变,几乎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也是,皇帝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皇帝了,殷盛背后也不再是那个把控朝堂数十年的殷家了。
既然知道了,苏瑾安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
方才林瑔和林榭遥遥对视一眼,看到林榭手中的弓大底猜到几分,只是殷盛向来警惕,若不做点儿什么分散下他的注意力恐怕林榭很难得手。
但真要他捅苏瑾安也实在不可能,就只好对自己动手了。这手法称得上拙劣,但能让众人愣神一瞬间就够了。
苏珏道:“对自己倒能下狠手。”一片光滑白皙的胳膊被捅了个对穿,血淋淋的大口子光是看着都叫人胆战心惊,林瑔还抹着眼泪嫌丢人。
苏珏半开玩笑道:“若是我,现在应该满屋子滚着嚎叫。落两滴泪,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满屋子里纵使有医师也该先紧着苏瑾安,其次还得保住殷盛的命回头还要问话,最后才能轮到林瑔。
那厢谢萦正替苏瑾安诊治,面色愈发凝重。
林瑔摁住要去叫人的苏珏,他这算起来也就是拿刀划了一下,看起来严重罢了,敷上药好生将养着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秦艽自己在后边蹦跶了半晌,最后抱着一堆从身上抖搂下来的药瓶一股脑全塞给了苏珏。
良久,众人才勉强算安定下来,唯有谢萦那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在苏瑾安腕上,眉头就再没舒展过。
林太傅神色焦灼,忍不住道:“如何?”
殷盛嗤笑一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早就说过了,这东西没有解药。”
谢萦欲言又止半晌,看了看林太傅又继续替苏瑾安诊治,如此往复几次,才终于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开口,呼吸急促,显得格外紧张。不知怎的,林太傅听这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
谢萦垂下头,低声道:“至少我现在没办法,至于研究解药……陛下能不能撑到那时尚未可知。”
那人似乎真是气急了,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把揪住谢萦的衣领:“怎么?你们家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炼药世家吗?你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闻言,谢萦微微蹙眉,觉得奇怪:“这位公子,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不讲道理了?您说我学艺不精我认了,可这突然牵连我家里叫什么话?”
“我……”那人一时语塞,偏过头去看向苏瑾安,抓着谢萦衣领的手愈发用力。
林瑔瞧了那人半晌,突然来了一句:“你的人皮面具没粘好。”
闻言,那人下意识就去抚自己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
无需多言,离得近的已经自动将他围了起来。
苏珏与林瑔对视一眼,苏珏微叹,扬声道:“我信紊安定会全力救治父皇,可这事谁也说不准,事到如今,您还想继续瞒下去吗?当然,只要您说想,子卿绝不阻拦,这就命人送您离开。”
闻言,林太傅眉心微蹙,瞥了苏珏一眼,又很快把视线落回那人身上。
谁知那人静了半晌,苦笑一声,突然变了声音:“烦请师父,叫旁人都先下去。”
闻言,林太傅骤然愣住,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见状,苏珏微叹一声,摆摆手:“都先下去,瞧瞧还有没有躲远了,都带回偏殿好生安置。”
不多时,殿内便空了大半。
殷盛被绑起来扔在墙角,上下打量了那人半晌,只觉得熟悉,却印象不深,一直到那人摘下人皮面具才骤然反应过来,满目讶然:“苏谦霖?你竟然还活着!”
苏谦霖没理他,先是朝谢萦行了一礼,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谢萦公子见谅,请您定要竭尽全力救他。”随即对着林太傅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挺挺地跪下,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师父。”
林太傅欲言又止半晌,反倒让气笑了,他微微仰起头,其实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瑔有些担忧,默不作声地走到林太傅身前,他这一动,苏珏自然也跟了过来。
林太傅转头看向二人,问:“你们两个都知道。”虽是询问,却用的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林瑔无声点头,苏珏道:“从前我独自一人在宫中时,多亏了谦叔常常照拂。”
闻言林太傅踉跄几步,不住点头,倏地笑了起来:“好,好得很啊!孩子都大了,事事都瞒着我,行,不如说说,你们还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
他本是气急了随口一说,这时候也不指望有谁敢开口说什么,谁料林榭就是那个胆子大的。
凑上前来把林瑔往过一推,笑道:“阿爹,我方才跟您说的,告诉您的好事儿,您看,您亲孙子,我大哥给你留了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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