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瑔吸了吸鼻子,心中无力感更甚。
钟稞却很是无辜地摇摇头,好像听不懂林瑔的话一般:“做什么?我这几日可什么都没准备做?”
林瑔盯着他,想叫师父叫不出口,换别的名字,又不敢叫。
钟稞最近好像对揉林瑔脑袋这件事上了瘾,如他小时候一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偷袭一下。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朝林瑔温和一笑,道:“瑔儿,你是个总能叫别人心软的孩子。”
林瑔茫然地看着他,钟稞却不说话了。
钟稞站起来,走到床边往床上一摊,“诶呀”一声似乎颇为舒坦,他看了看林瑔在屋里支起的那张软榻,撇撇嘴,道:
“你师父我啊就是喜欢享福,不让着你这个小的了,你要愿意在这睡,就还睡那张软榻吧。”
闻言,林瑔面无表情地扔下那还攥在手心里的棋子,如今时候还早,他却真将房门落了锁往软榻上一躺。
挑了个合适的姿势,一睁眼刚好能直勾勾地盯着钟稞。
仿佛倔强的孩子在跟大人闹气一般,非要证明自己——至少在钟稞眼里是这样的。
钟稞笑了声,背过身去,没多久就传来一阵绵长的呼吸声。
林瑔却不敢闭眼,不知道是盯了钟稞几个时辰,直到眼睛干涩、困得实在睁不开了,才不安睡去。
“临风?临风!”
临风眼皮沉得厉害,明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却是怎么都睁不开眼。
他感觉那人晃了自己几下,没晃醒,抓着他胳膊的手就没了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什么。
下一秒,一个重重的巴掌就落在临风脸上。
临风:“……”
疼痛倒是让他清醒了几分,只是就跟鬼压床一样,光有意识,却摆布不了自己的身体,撑死了也只能动动眼皮。
方倏澶见状咬咬牙,狠心又在临风另一侧脸颊扇了一巴掌。
临风脑子被这一巴掌扇得嗡嗡响,待缓过来反倒觉得灵魂又回到身体里,能动了,却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压着,颇有些难受,下意识抬手想拿下来。
只是还不待他有什么动作,就被另一只手摁住,还使劲儿把他脸上的东西压了压,临风这才感觉出来那是一块湿乎乎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方倏澶低声道:“别动!不知道那个混账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几日过去了都散不干净。那香里有毒,越闻越清醒不了。”
被方倏澶这么一说,临风才突然发觉蒙上这帕子后整个人确实清醒不少。
他环顾四周,只见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黑漆漆一片,倒是聚了不少人。
不过像他和方倏澶这种还有意识的少之又少。
方倏澶问:“你看见我爹没有?”
临风摇头,道:“太乱了,我当时只顾着拉殿下跑,未曾注意到方将军……这是什么情况?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方倏澶说,“我也是才找到你们。”
“你也没错过多少。那日你晕了没多久,阿止就用他那个古怪的哨子操控我们把大家全都关了起来。”
临风一愣,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你是……”
那人顺手丢了个馒头给他,才慢慢蹭了过来:“玉树,之前在府里跟你单挑被揍趴下十二次所以决定用名字压你一头的那个。”
玉树道:“咱们府上跟着殿下出来的只有我跟你被关在了一处,其他人大概在别的地方。你先吃点儿东西,那馒头没问题,就是别去闻这香。”
临风啃了一口,被噎得够呛,借着这馒头难吃的名义落了几滴泪,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方倏澶道:“距离你们被关起来,已经第六日了。”
闻言,临风顿时心中一紧,忙问:“京城那边可曾有什么消息?公子他……”
临风咬牙,说不下去了。
方倏澶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如今整个荒鹰城都在阿止的掌控中,消息递不出去半分,在外界看来一切如常。”
不知怎的,临风听见这话反倒沉默了。
方倏澶微微蹙眉,又叫了一声:“临风?”
临风却呢喃道:“他留手了。”
方倏澶不解,问:“什么留手了?”
临风却又哭又笑地说:“殿下还活着。”
玉树见临风情绪一激动摁着帕子的手就松了,连忙伸手摁住,低声骂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多愁善感!我们可都指着你回去告诉公子!”
闻言,临风强压下心中的千思万绪,道:“你方才说的操控是怎么回事?”
玉树冷笑,道:“你可还记得那突然出现的蛇潮?”
临风点头:“被那小蛇咬过的人,有许多都丧失了神智,见人就咬。”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意志太薄弱。”玉树不耐烦道,“阿止那个古怪哨子和那些蛇脱不了关系,被蛇咬过的人只要一听他吹哨子就跟着了魔一样,身体根本由不得自己管。还有后来他撒的那个香粉,是和那蛇毒相辅相成彻底磨灭人本身的意识的。”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又拍着临风的肩故作轻松道:“你小子,本来就得公子和殿下的喜欢不说,立功的好事也净赶着往你跟前送。你快吃,吃完了我和方公子想法子送你出去,你必须得用最快的速度回京,把这些事都告诉公子。”
临风越听越觉得不对,他问:“你既然还有意识,怎么不跟我一起回去?”
这次反而轮到玉树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声道:“回不去了,临风,这次真的只剩你了。”
说着,他挽起裤腿,腿上赫然是一个被蛇咬出来的伤口。
他道:“被蛇咬了之后,我们很难不被那个哨声控制,更别说这空气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们不是没有试过离开,阿止根本不会阻拦,因为我们离不开,一旦闻不到这个味道,我们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回到京城。你没有被蛇咬,那日阿止撒出香粉的时候,不管他是对你动了恻隐之心也好还是真的嫌你烦也好,至少你没有吸进去那么多香粉,如果你都走不出去,那我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临风面色难看,方倏澶有些于心不忍,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安抚道:“你也不用太揪心,阿止似乎没想过要我们的命。只要不离开这个范围,你的同伴都不会死,有命在一切都好说。燕月那边才是乱了套,明明是同样的香粉,于你们只是剥夺意识,那边的人却接连暴毙,远远都能看到一大片尸体。”
临风失神呢喃道:“恐怕那不是什么香粉,是蛊……”
方倏澶和玉树二人皆没有说话,须臾,方倏澶道:“快吃吧,一会儿我带你出去。”
临风看着他,有些犹豫。
方倏澶却好像看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轻轻摇头,道:“我没办法替你们跑这一趟,我未必能撑到去京城的时候。就如我挂念的人在荒鹰城一样,你挂念的人在京城,只有你回得去了。”
玉树却冷哼一声,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好听的有什么用?反正我这就一句话,临风,你就算爬你也得爬回去,把事情都交代清楚才许死,要不然都对不起公子给你的那么多点心!”
临风抹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嗯!”
临风抬眼看了看天,竟觉得此时自己站的这处和荒鹰城的天都有些不同了。
入眼除了身后被阴霾笼罩的城池就只剩一片荒芜,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回京城。
但临风知道,自己也只剩这一条路了。
回去,把消息带回京,为所有人挣一条活路;回不去,至此终结。
“公子歇歇吧,我给您带了好吃的,我们吃完再干活儿!”
林瑔勉强笑笑,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秦艽却不听,自顾自地给林瑔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嘛!您这突然说要什么药材和火油,听说李大人又上门前来骂了,快吃!咱饿着肚子跟他吵多吃亏啊!”
林瑔拗不过他,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我得去趟宫里,看看谢萦那边怎么样了,你……”
“明白!”秦艽道,“钟先生,我知道的,公子去吧。”
林瑔揉了揉眉心,吩咐下人备车去了。
只是两位官员宁生生跟他挤在一辆马车上走了一路不说,到了太医院前还想同他一起进去就有些不方便了。
林瑔正犹豫着,谢萦却推门出来了,整个人看着比林瑔还憔悴,胡子拉碴的。
他面无表情瞧了那两位大人一眼,道:“叫他们也进来吧,反正一点儿进展也没有,不怕动什么手脚。”
林瑔皱眉,更心累了,抬脚跟谢萦一同进了太医院,满屋子的药味顿时往天灵盖儿上冲。
谢萦是累极了,恰好林瑔来,借着这个由头瘫坐在地闭着眼准备歇息片刻。
林瑔印象里谢萦一直是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如今倒是和平日里大相径庭。
谢萦倒出一把药丸就囫囵往嘴里塞,一睁眼见几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还颇有礼貌地向几人递去:“来点儿尝尝?”
见两位官员连忙摇头,谢萦便收起来了。
林瑔也不讲究那么多,席地而坐,道:“你那个解毒丸怕是难得,每天这么用剩得不多了吧?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找。”
谁料谢萦听到这话却嗤笑一声,道:“难得?只要心里明白、能做出来的都不叫难得,我一向觉得这药是最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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