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瑔看他,谢萦解释道:“我爹从前给这个解毒丸取了个名字叫后悔药。因为这药虽然能让人百毒不侵,却需得在中毒之前服下。可它又是难得的宝贝,谁也不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毒,自然舍不得。所以后悔药的意思就是后悔没有早点服下这药。”
谢萦苦笑一声,才继续道:“我最怕的就是在研制新的解毒药时有一个等我救命的人,一时半会儿办不到,等办到了,有时候那个在等着救命的人又不需要了,更别说现在等着救命的人是皇帝。”
说着,他从瓶子里又倒出一把药丸,自虐似地往嘴里塞。
林瑔皱眉,摁住谢萦的胳膊,道:“这解毒的丹药究竟有没有用还得陛下试过才知道,你这一把一把地吃叫什么事?”
谁知谢萦却道:“这不是我研制的解毒丹药,这是我用陛下的血炼制的,既然我每日对着陛下束手无策,那不如自己亲自试一试。”
林瑔怔了一瞬,待回过神来整个人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谢萦道:“我这几日都没有事先服用解毒丹,虽然有些冒险,不过倒真让我想出一个法子来。”
林瑔喉结滚动,一时不知道是先骂谢萦是不是疯了还是问是什么办法。
林瑔正思索着,却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看正是那两个看守林瑔的官员。
林瑔沉默,良久,他认真看向谢萦,诚恳道:“你这样贸然弄晕他们,等他们醒了我很难交代。”
谢萦道:“放心,他们不会记得。”
闻言,林瑔立马放松了:“那没事了,你接着说。”
谢萦沉吟片刻,才道:“换血。”
林瑔挑眉:“换血?”
“嗯,不过这真的是万不得已的法子了。”谢萦道,“陛下如今的状况,那么多药吃进去了,没用就是没用。毒混在血里,却查不出来,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全身的血都换成新的,毒素带出去了,自然就好了。”
“你这算什么办法?”林瑔轻叹,“这谁能做得到……”
“我能,只要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给我安上一个谋害君主的罪名,我就有法子。”
林瑔点头:“好,就算你有法子,可人和人是一样的,将陛下全身的血都换出去就等于要另一个人的血抽干,谁能禁得住?”
“一次弄完肯定是不行,但如果分成很多次的话也就是多吃点儿补补的事。只是这样一来,陛下这个皇帝是没办法再做下去了,他身体不能劳累,而且和他换血的人也就意味着要和陛下绑一辈子了。”
林瑔顿了顿,问:“那对换血之人可有什么要求?”
“当然是血缘关系越近的最好,可以缩短一些时间,但是……”谢萦犹豫着,没有再往下说。
不过也够林瑔明白了,最合适的一个是太后,一个是苏珏。
但太后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和苏瑾安换血,若是捅出去麻烦就大了。
而苏珏……
“有人肯定乐意和陛下绑一辈子。”林瑔道,“陛下的病情你还能拖多久?”
谢萦道:“拖倒是能拖上几年,治……恕在下无能为力,暂时想不到别的法子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尽力拖到太平的时候,但最多一年半,一年半之后如果还找不到别的办法,陛下就只能找人换血了。”
林瑔才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问:“那你呢?”
谢萦为了试药真的服下了用苏瑾安的血炼出的丹药,那岂不是也会中毒?
谢萦却摇摇头,道:“我没事……我吃过太多后悔药了,身体多少要比别人强些,何况血中残存的毒素本就在炼化中弱了许多,用不了多久就会排出去的。”
林瑔道了声:“多谢。”
谢萦没应,伸手在林瑔腕上搭了一下,反而苦笑一声:“谢哪门子?就当是为了叫五殿下回来看见我这么尽心尽力地救陛下的面子上,别因为我把子母蛊给你打死我。”
林瑔不以为然:“瞒住他不就好了。”
谢萦闻言笑得更厉害了:“瞒不住的,蛊虫是霸道的东西,五殿下受伤一丝一毫,都会在你身上加倍疼回来。”
这么一说,林瑔反倒也笑了:“那不正好,书信快了也要七八日才能到,有这子母蛊反而能让我更快地知道他是否平安。”
谢萦无话可说,疲惫地朝林瑔摆摆手。
林瑔却没走,而是问谢萦:“你爹爹郑折前辈可同你聊过我师父吗?”
谢萦一愣,随即摇头:“没有……爹爹很少同我聊他从前的朋友,不过我小时候见过他几次。”
林瑔像是来了兴致,盘腿而坐,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问:“那你从前见的我师父是什么样的?”
“咱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我小时候见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是你师父了吧?怎么反倒要来问我?”
“我小时候见他见得不多,他说是从我姑父那里听了我,巴巴地跑过来要收我为徒,磨得祖父答应了,他又成日没个影儿,全天底下地跑。后来好不容易留在京城里了,我又去宫里了。”
谢萦勉强相信了他这个说法,却也实在难想起来:“我爹小时候盯我盯得紧,怕他仇人来偷孩子。按他的说法就是我们这些所谓混江湖的人,大多数独自一人的都没什么顾虑,出去打架知道事先付桌椅板凳钱的都少。所以他不给我介绍他那些游侠朋友,我也不敢自己去靠近,对你师父我也只知道小时候见过,真想不起来了。”
林瑔不死心,又问:“真一点儿能让你记住的也没有?”
谢萦叹气,把自己幼时对钟稞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印象搜刮了个干净,道:“他有一次走的时候倒是很高兴。”
“嗯。”林瑔应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那次他来好像是为了让我爹做两个剑鞘,还要求颇多,后来还从我家库房里顺了一块黄花梨木走,说要做剑匣,结果好好一个用上好黄花梨木制成的剑匣,他非要在上面画个小娃娃的脸,把我爹气了个半死。”
谢萦说到这没忍住笑了声,才继续道:“现在想想,钟先生画的那个小娃娃应当是你……”
谢萦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去看林瑔,他本是拿这事当趣事讲给林瑔听的,抬眼却见林瑔眼眶红了一片,眼睛水盈盈的,摆明是要哭,当即被吓了一跳。
林瑔大抵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了,偏过头去趁着朝谢萦摆手的时候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眼睛上抹了一把,道:
“是啊,他待我多好啊。每次回来都给我带好多东西,全是他挑出来的宝贝。可是……”
可是什么?
后半截话卡在林瑔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眼泪反而越流越厉害。
谢萦算是叫他彻底吓傻了,微张着嘴不知道是该宽慰还是做别的什么。
好半晌脑子才微微转过点儿弯来,又觉得不对。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可林瑔应该不是做得出当着别人的面流眼泪的人。
就算会,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林瑔就是压不住,整个人都微微有些颤抖。
再想他之前反反复复地问钟稞……谢萦狠狠皱了下眉,正欲说什么,门外却有人高呼“不好了”闯进了门。
林瑔慌忙掩了情绪,正欲呵斥,却见来人沾了一身的血。
那人满脸惊慌,竭力压住了声音,道:“公子,临风大人回来了。钟先生把门外的侍卫打了一顿,秦艽大人拦他的时候被捅了一刀,抢了一匹马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林瑔神色大变,不等听完他说话就着急忙慌地向外跑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那两个被谢萦弄晕的官员,回头看了一眼。
谢萦扬声道:“你去你的!这两人交给我!”
林瑔点头,不再多说。
匆匆跑出宫门从马夫手里牵过马就往回赶。
临风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精神早已紧绷到了极点,只是不见林瑔,还强撑着没有倒下。
谁劝也不肯回去,坐在门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林瑔一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连忙上前蹲下抓住临风的肩轻轻晃了晃。
临风抬眼见是林瑔,一下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公子,出事了!阿止叛变,夺了荒鹰城,把大家都关起来了!殿下他……被阿止扔进了河里,不知去向。”
林瑔一下被贯入太多消息,不知如何反应。
但见临风话刚说完就两眼一翻没动静了,愈发心慌,连带着体内蛊虫作祟,疼得一下没撑住一个膝盖跪倒在地。
吓得众人又赶忙扶他。
林瑔摆手,连忙问旁边的大夫:“临风这是怎么回事?”
“累的!我方才瞧过了,小公子身上倒是没有伤,只是不知道先前碰过什么扰人心智的东西,又舟车劳顿,才晕了过去。”
林瑔又问:“那秦艽呢?他……”
“没事!都没事!”陆管家伸手一边扶起林瑔一边在他背后顺了几下,压低声音道,“公子,先回去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瑔闭了闭眼,叫众人先把临风抬回去安顿好,自己则是和陆管家在后面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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