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说,不与公子讲礼数之类。往后四殿下有劳公子照顾,望公子不要太过拘谨。”
见对方拱手行礼作势要走,李禛抓住空档道:“不必敬称,敢问如何称呼?”
“小枕便好。”
木门发出咔嚓的轻响,赵琛半眯着眼,就着梦中惊醒带来的视线模糊观望,一时间竟没分辨出来者是谁。
“怎么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只说梦到母后,随后起来草草吃了几口豆腐,就又一头栽进层层叠加的被褥里,再次进入梦乡。教书的先生过几日才至,他很珍惜当下病中的清闲。
室内的炭火烧着,时不时发出如同老鼠细嚼木板般的滋滋声。
赵海宴半倚在木头桌子旁,看完四周承重的梁木,又去看随着风的离去归来,而反复外鼓内凹的窗纸。
两年多以前她自御花园闲逛回来的下午,忽然得知一件事情。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死期。
自此之后的七百余个日夜里,她惴惴不安,终日不得安宁。
母后过世的夏季,赵海宴曾无数次想让赵琛早早接受人世间最为残忍的阴阳两隔,不至于未来过于痛苦。
但经历持续半年之久的自我拉锯后,她最终没能忍心,开始不再提起,甚至回避此事。
德妃提出送她姐弟二人来石门寺旁的石门院守孝祈福时,赵海宴自知无法拒绝,于是欣然接受这个带领幼弟远离龙潭虎穴的机会。
石门镇石门山石门寺石门院,这是一个以“石门”二字贯穿始终的地方。
没有尔虞我诈,显得安静、祥和,甚至在寻常日子里,连人烟都格外稀少。
少到寺庙里的僧人们,常常因为没有香火钱和功德箱常年空虚,而饥一顿饱一顿。
少到她这个隐姓埋名,带着家产的所谓的“贵人、施主”到来时,有位小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和其师父说总算能喝上热粥了。
其实如今处境,真的算不上太糟,除去把李家牵扯进来之外。
天色渐暗,赵海宴确认赵琛不再发烧,回到院落昏暗的油灯下继续看着政事简要。
近来母后在朝廷的眼线与徐家门下的臣子的进言越发频繁。
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捆着用以防刮跑的不大不小的石头、固定的半皮且有着厚重质感的信。
是徐子睿的作风。
不过信里面还是没什么重要信息,大臣们粉饰太平,反反复复争吵的不过几件事。
无非是王员外家养着多少侍妾,着实伤风败俗;新晋探花有断袖之癖,还该不该正常上任;江临东南的商人向朝廷献礼,海鲜惨遭抬价该如何解决……诸如此类。
仿佛四个月前三皇子赵寂被废的风波已经过去,没留下任何痕迹。
赵寂其人,自幼嚣张跋扈,心机更是浅薄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若非她插手处理,不知道还要造出多少罪孽。
何妃磕破头才留下赵寂的性命,为其讨来流放西北的结局。风头太盛、得到皇帝的宠信太多,树大招风的下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但偏偏有的人糊涂惯了就不会再有清醒的时候,自诩高傲的皇室血脉却视人命如草芥。
幼年时他爱割去飞虫的翅膀,再将那虫子从高处抛出,任由其重重落地。
后来他将平民百姓视作虫豸,毫无愧疚和怜惜的轻轻碾死。
等到他把那宫女推下理和塔之事东窗事发之时,才惊厥悔恨,却已经太迟。
因为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陪着大皇子长大的罗晴。
赵默小赵海宴三个月,为人果决,曾最有希望被立为太子。
可大义灭亲的呈供后,民间流言四起,赵默落下兄弟相残的恶名,还连带着给他自己惹上诸多麻烦。
他如此不管不顾的只想要个公道,赵海宴未曾预料。
何家绝不会支持他,还要扯着其他交好的世家,弹劾的奏折流水似的送到皇帝眼前。
烛火摇曳,赵海宴被刺眼一瞬,思绪戛然而止。她抬起眼,望着身侧坐得笔直的无忧,开口询问:“那人可醒了?”
无忧闻言轻轻点点头,道:“沈医师说已转危为安,只是跛了左脚,往后要拄拐度日。”
“再问问她。”
“好,杨姑姑的信昨日到了,但没能送进来。信中写的是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那就让他们回来吧,不必再守。”
夜幕深深,北风呼啸。
山雪厚积,石门镇的冬更深。
李禛清晨被铁锹猛击冻土的“咚咚”声唤醒,走出房门仔细听了听声音的来源,发现原是四皇子正在一墙之隔的西角费力挖掘。
赵琛捡到个不知被谁连根拔起的小树苗,倒是始终未仔细想冬日怎么会有这样根系完整、尚有一线生机的小树苗。既看见,便善心大发,自顾自的要种上。
兴许是先前种的金银花树成功存活的缘故,他无比相信自己定也能让这棵来路不明的树苗活下去。
李禛倚着小院的门框,静静看他忙活好一会才撬起那样小的半块冻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踩着夜里下的小雪挽挽袖子上前。
冻土难挖,重在用巧。
赵海宴来时,树苗已经被种入土中,碰巧无忧从院子拱门后的库房走出,问道:
“堂怜,今早买的桂花树苗你可有看见?有棵在药材筐里掉出去……”
她话未说完,全因为在不经意的抬眼间,看见那棵贪便宜买来的,打算割根入药用以驱寒的桂花树苗此刻正直挺挺的、安然无恙的矗立在经受寒风侵袭的土壤中。
既已种上,那便不能再拔出。
无忧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几人深谋远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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