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子

蒙尘骁将血蛛子与惜花婆之事告之韩于墨。

今日之事说来与他无关,但是他尽力帮忙,又提供了关键信息,也是想着,待驼帮人回去后定会想起钟离沁假扮的“舞姬”的种种异常之处。事前留一线,留一二分情分……也好。

回到房中一看,钟离沁果然不在,他料想她也不会乖乖留在房中,当即叫来阿弈那鲁先回客栈,他还需要去后院找找钟离沁。

钟离沁跟着那瘦高婆子,不敢离的太近,没想婆子身法诡异,又熟悉地形,钟离沁跟丢了,乱转之际,遇到来找她的蒙尘骁,二人趁着楼中乱哄哄,守卫不密,出了楼中回到客栈。

……

驼帮总舵,韩元同坐于上座,两边分别坐着帮中元老。

“于墨,你再将今天楼中发生的事禀告众位爷叔一遍。”韩老帮主沉声道。

韩于墨立于厅堂中,与众人抱拳施礼,将楼中情形讲了一遍,又着重提到两件事,一是蒙尘骁提醒的血蛛子与惜花婆是一对夫妻,要小心惜花婆寻仇。二是,那血蛛子气急败坏之际,提了父亲名字,还扬言要毁了库什城三十六道泉。

“爹,血蛛子和惜花婆是什么人物?您可有听过他们的名号?”一名中年男子问道,他与韩元同都是须发皆浓的长相。

“听是听过,血蛛子和惜花婆是十多年前横行大漠的一对邪修,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当年,靖西军扫荡匪寇时,这两个人销声匿迹,如今竟在我库什城出现了……没想到雪落城的这位少主如此年轻,也识得这两个老怪,提醒的很及时啊。”

“老三,你去把你大哥请来!”韩元同想到孙子提到的第二件事,咬牙吩咐刚提问的三儿子道,“请”字咬的极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老三才带着一蔫头搭脑的中年男子进了大厅,他和老三完全不同,长相斯文,人到中年,面容仍白皙俊秀。

韩元同最见不得大儿子无精打采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向八仙桌,那桌子在他掌力下寸寸龟裂。

“逆子!说,和那血蛛子是怎么认识的?”

“啊?爹,您说什么?”韩于墨的父亲,韩元同的大儿子□□琦在亲爹的滔天怒气下瑟瑟发抖,酒色过度而苍白浮肿的脸上一片但茫然,低声怯懦的问自家亲爹。

“爹,你最近是不是结识了一个雨师?”韩于墨低声提醒亲爹。

“啊…是,是有个雨师,那日我在酒楼喝酒,有个老头拿着雨师牌向儿子自荐,说想到帮中讨个差事,儿子…儿子见那人拿的是化蛇的雨师牌,想来是有本事的,就答应帮他……”

“啪!”这下八仙桌没有逃过四分五裂的命运。

韩元同英雄一世,膝下共三子,二儿子早逝,三子最肖自己,唯有这个老大,烂泥扶不上墙。从小蔫了吧唧,迟迟开不了脉,练武不成。于是送他去学习打理帮中生意,结果也是一塌糊涂,气得带他的师傅直摇头。

最后只能让他当个闲人,天天泡在霓裳楼的酒池里。没想到,他竟还不安分,结识这等邪物。

“快说,那血蛛子扬言毁了三十六道泉,是什么意思?”

“儿子…儿子真的不知那什么雨师就是血蛛子,只是他说慕名咱们库什热泉已久,让儿子带他体验下三十六道泉…我就…我就带他去逐…”

“糊涂!”

韩元同气的须发皆张,举掌就要劈向大儿子,坐上一与韩元同年纪相仿的帮中老者,忙拉住了他,极力劝解。虽然对大公子的行事做法嗤之以鼻,却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让韩家老子教训儿子。谁知道,韩老帮主这滔天的怒气是有几分做给他们看的?

“老三,把你大哥押回房里,让他仔细交代血蛛子的事儿,否则就别出来了!”最后,韩元同如此吩咐老三。

□□琦不敢回霓裳楼,回了在韩家老宅的院子,懒得去妻妾院中听她们哭哭啼啼,径直进了书房。拂袖坐在桌前,招呼跟在他身后“护送”他回来的三弟随之坐下。

“大哥,你又何必惹父亲生气,把实话告诉父亲多好!”韩家老三为人粗豪,喜欢直来直去。

□□琦目光微闪,轻轻叹口气,“三弟,大哥难啊,如果大哥有你的资质武功……可能爹也不会看我如此不顺眼,我只是想为帮里找个厉害雨师,好叫父亲多看我一眼,没想到……唉…”说着以手掩额,状似流泪。

见自家大哥一句三叹,沮丧至极的样子,老三只想挠头。

他最怕自家大哥提到开脉的事儿。同一个爹生娘养的,他能开脉然后又是灵动境,大哥却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行,这种时候兄弟之间的相处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每次大哥提起这事儿,他不知如何安慰就只想逃…

大哥这里问不出所以然来,老三略思忖下,拱拱手走了。

等他走后,韩家大爷把脸一抹,立马换了表情,刚才的憋屈、沮丧都不见了,嘴角一挑,心里骂了老三一句笨蛋,他这招对付老三是屡试屡灵的。

“你们都看不上我,也不帮我,那我自己来……”他心里这样想,看了看老三贴心带上的门,自床头暗阁里取出一盏灯。

如钟离沁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这盏手臂长的灯,造型古朴,与当初她在乱石谷见到的血色灯盏形似。只是这盏是通体白净的琉璃,在本该有灯芯处,像被人随意涂抹了一指胭脂,有一抹嫣红。

□□琦细细把玩灯盏,不知想到何事,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呵呵冷笑,良久后,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取来一把匕首,刺破手掌,将鲜血浇灌于灯盏胭脂处。

一息,两息,三息。

屋内其余灯火齐齐一黯,那琉璃灯盏上的胭脂却越来越红,仿佛燃烧了起来,□□琦双目一凝,随即软倒床上。

……

韩元同单独留下长孙询问帮中事宜。大儿子不得用,幸好孙子还算机灵。

韩于墨告诉祖父,霓裳楼暂且关闭,那血珠子的毒很罕见,但他们驼帮也不都是废物,常年养着药师和医士,还是有解毒的法子的。对今日在霓裳楼受到惊吓和受伤的客人也进行了安抚,也已经派雨师去核实血雨会对霓裳楼及其他泉水造成的影响。另外,已经派人加紧审讯血蛛子。

韩元同点点头,负手看着中堂上贴着的一幅画,沉默听着长孙的禀告。

画中,莽莽黄沙占据了大幅画面,近万匹骆驼的大商队沿着沙丘起伏拉成一条长线,骆驼和驼背上的人,在一望无际的大漠中显得那么渺小……

他未对孙子禀告的事做出回应,这些事孙子处理的很得当,比他父亲强百倍,迟早要担起帮中的重担。

他反而问了一个在韩于墨看来有些突兀的问题,“于墨,今日来的这个蒙尘骁你如何看?”

韩于墨有些摸不着头脑,如实回到:“蒙尘兄修为高深,深不可测,而且为人仗义豪爽,今日幸亏他相助。孙儿能感觉到,这位雪落少主是想与我们结善缘的。不过,今日还有一件蹊跷事儿……”

“莫学你老子吞吞吐吐的,有事快说!”

“是!今日楼中舞姬混入了一名女子,灵动境,不过蒙尘骁说是他的妹妹。”

“哦?”韩元同沉吟。“可有生事儿?”

“没有。”韩于墨摇摇头。

过了半晌,韩元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道:“墨儿,明日你再邀请蒙尘部一行来驼帮,我要宴请他们。另外,我会将野驼王的消息透漏给蒙尘骁。”

“野驼王!?爷爷,您当真决定了?”韩于墨大惊失色。野驼王!!!他们驼帮梦寐以求的宝物,真的要拱手让人吗!?

“墨儿……你是我驼帮未来的帮主,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你了。”说着,韩老帮主转过身,双目炯炯看着长孙,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他。

韩于墨看完后,勃然大怒,“爷爷,这…这也欺人太甚!当我们驼帮是他们苏城的养马奴吗!?”那信署名苏城城主,信上说,除了今年以外,以后每年向驼帮购买两万匹骆驼,三万匹战马,但是所写价格之低……反正韩于墨看完后,恨不得撕碎这封信。

“墨儿,稍安勿躁,早就听说苏城的这一代城主,霸道阴狠,心胸狭窄!现在,他把主意打到咱们驼帮头上,我自也不怕他!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苏城买这么多战马骆驼,多半是要起兵,草原上既无内乱,那很有可能是想要解决他的心腹大患,雪落城!”

所以,他愿意卖蒙尘骁一个的人情,将雪谷野驼王之事告知蒙尘骁,能不能成事就看雪落少主的本事了!

那野驼王自然难得,但他带着驼帮众人去试了好几次,都未能带回,把这个消息卖给蒙尘骁,且看他接不接得住了!有人敢把他们驼帮当做养马奴,当他韩元同是死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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