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紫衣使

城外百里处,沙丘诡异隆起,凹陷,如水波一般起伏,一个身形瘦小佝偻的人从地底钻了出来。他灰黑的衣衫不知穿了多少年,已看不出本来颜色,衣摆破烂成一条条挂在身上,头发脏的成缕成结,散发出的味道几里外都闻得见。

另一方向,又一人身形极快的来到此处。近了,才看出是一身形高挑的老妇。

瘦小老人桀桀怪笑起来,“惜花婆,听说你家的小蛛儿出去寻花问柳,被人捉了去。嘿嘿……不如你以后就跟了老道我,怎么样?”

“灰老鼠,给老娘滚远些。”老妇冷冷道。

“啧啧……也不知你看上那老毒物什么了,到处沾花惹草,哪里比得上老道我一…”被叫灰老鼠的老者,目光阴冷的一闪,嘴里却轻佻的继续调笑。

“紫衣使!”老妇突然朝前方拜倒。

鼠道人一惊,赶紧转身,扑通跪倒再地,“拜见少主!”

一道颀长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鼠道人身后的沙丘上。

“少主…少主您来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道,老道赴汤蹈火也要帮少主办好!”

“惜花婆,血蛛子是何情况?”那紫衣使淡淡开口,声音听起来极年轻,如珠玉相击,清越文雅。

老妇一凛,“启禀紫衣使,血蛛子…血蛛子他为了接近驼帮的大公子□□琦,在霓裳楼被抓了去…”

“少主,我知道,血蛛子贪花好色,在霓裳楼弄出的动静可大了……”灰老鼠抢话道。

“灰一,没让你开口就不要说话,再有半月可就到了半年之期的月圆夜了,你们的灯芯…”少主轻轻瞥了鼠道人一眼,吓得他赶紧低头,立时不吱声了。

神火教中,紫衣提灯使排甲位,黑衣提灯使排乙位,灰衣排丙位,白衣排丁位,丁位以下为普通教众,以戊排名。

紫衣使为教主以下第一人。所以灰老鼠以少主相称。

惜花婆实力强悍,是黑衣提灯使,血蛛子沾老婆子的光,也混成灰衣使,与鼠道人同级,引来鼠道人不忿,因此处处出言挤兑,能在少主面前上眼药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含糊。

“回禀紫衣使,那驼帮的□□琦可能很快就要点亮灯盏,都是血蛛子之功,请紫衣使允许我去救出血蛛子!”

“哦?驼帮的大公子?呵……有意思。你尽力去救血蛛子,救不救得出就看你了。另外,我要在库什城寻一名女子,一名姓傅的雨师,你可能办到?”

“紫衣使请放心,属下必尽全力!”惜花婆再次拜倒,领命而去。

“少主,少主,老道也能帮忙。少主要找的女子必定国色天香,我老道鼻子最好使,最擅闻女人香,让老道来帮您找……”

沙丘上的少主,眸光淡淡的看着鼠道人聒噪,那道人不禁越说越小声,深切的感受到秋夜的寒凉。

“鼠道人,我要你想办法污了库什的三十六道泉……让驼帮去雨师盟求助。另外,绝不可去找,也不可惊扰了那名女子!”

“是,是,属下明白了。”那老者也不敢再多话,往沙子里一钻,沙地涌起波浪,很快也不见了。

紫衣使背手静立良久,嘴里轻喃,“我们快要见面了吧?妹妹?”脸上笑容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只是眼睛看不出丝毫暖意。

……

当夜,钟离沁在听完蒙尘骁所说惜花婆来历后,想起来时在绿洲处所遇到过的酒壶嘴,还问过蒙尘骁,绿洲处是否是惜花婆手笔?

蒙尘骁点头,“极有可能就是了,当时我并未联想到惜花婆这个人,在此碰到血蛛子后,才料想是她。只是……那文士法师是神火教中人,为何会将孩子们交给惜花婆,这惜花婆是否也是神火教众还不得而知……谜团太多,一时也解不开,你歇息,咱们以后再说?”这是蒙尘骁第二次劝说钟离沁。

钟离沁自觉毫无睡意,作为修士的他们,偶尔有两三日不睡也是不困的。

她奇怪的望着蒙尘骁,好似除了说正事的时候,蒙尘骁总是很快结束二人独处的情境。为何?

蒙尘骁看着钟离沁的双眸,她的想法几乎都能从双眸中读出。只是他并未解释,仍是出了房门,回到自己住处。

……

第二日清晨,商队众人在客栈厅堂中吃早饭。钟离沁与宝儿母子一桌,商队的汉子们坐在一起。

钟离沁吃着汤饼,听客栈的其他商旅闲话聊天,有说什么昨日霓裳楼里下起了血雨,库什城中来了极厉害的雨师,还有说这几天行情不好,货压在手里,连怎么老鼠也变多了,叮嘱同伴看好货物等等。

正议论纷纷,正主来了。

一眉眼含笑的男子进了客栈,“蒙尘兄,阿弈兄弟,那鲁兄弟,哈哈,家祖父命我来邀请诸位去我驼帮做客。”

来者正是驼帮韩于墨,见蒙尘骁等目露讶色,他挤挤眼睛,指指楼上,蒙尘骁会意,带其返回楼上客房。

带韩于墨上楼时,他看了钟离沁一眼,女子肩背挺直,坐在桌前专心吃饭,她只要坐在哪里好似那边都会格外亮堂一些。客栈中好多商贩或偷瞄或议论,盯着她看,但她好似对这些的动静毫不在意,一心吃着碗里的食物,连驼帮来人都未看一眼,满脸漠然。

但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小女娘,主意大的很,她一定不会听自己的劝阻,去找惜花婆和血蛛子,总之,应不会乖乖呆在客栈中。

韩于墨察觉蒙尘骁走神了,正要探头将客栈厅堂角落处的两个女子和一个孩童看个清楚,蒙尘骁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伸手微笑道,“大公子,请!”

这次蒙尘骁却猜错了,他与阿弈那鲁随韩于墨走后,钟离沁和殷茹交代一声,就回房修炼。昨天蒙尘骁说的话她不仅听进去了,而且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惜花婆太强了!她这点修为去招惹惜花婆和血蛛子无异于送死。所以她需要另辟蹊径,想出奇招来,主打出其不意制敌和保命……

前次在胡杨林中,与北仙盟对敌时,钟离沁危急时用灵气“捏”出一支灵箭,她觉得可以重试一次。

很快,她宁心静气,将心神归一沉入祖窍。

祖窍中青碧色“元丹”静悬,灵雾厚厚铺在非金非玉的地面上,她察觉铺在识海中的灵气总量有所增加,说明她的境界又提升了,这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她按耐住欣喜,继续清除杂念……意识进入玄奥之境。

虽然在沙漠腹地,水灵气稀薄,但她向来认为,修行在于“悟”,并不由外物所控。

当“她”再次挣脱身体桎梏,看到隔壁的殷茹母子正准备出门,胡商们牵着骆驼进进出出各自谈着生意,客栈掌柜和伙计忙碌的招呼着客人……她再次飘到客栈中庭小池旁,几尾红鱼悠哉游动,几杆竹仿佛更加翠绿。

她的意识停留在一片叶上,细细描摹竹叶的形状,前缘较薄,叶柄处较厚…她将灵气敷于叶片表面,然后心念一动,叶片飞回她的手中。

钟离沁睁开眼睛,看着手中叶片,如之前每次对敌时一样将灵气包裹箭头,使箭更加锋锐一样,叶片边缘变得锋利坚硬很多,虽然达不到吹毛断发,但是肯定能轻松切割纸张。

但是还不够,她两指一捏,竹叶上的灵气“硬壳”破碎,灵气化为点点星屑,归于虚无。

她再次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祖窍深处,两只意识大手在雾海当中鞠起一捧灵气团,反复揉捏挤压,几缕灵气从指缝溜走,但是有小一部分留在“手”中,好似变得更浓一些,有一丝浅淡的青色。

她继续用大手抓来更多灵气,揉入气团中,慢慢气团越来越小,青色加深。

她心中微喜,心念一动,如果将意识分成细丝,做一张网网住气团,约束住灵气团,再像外祖父平日铸器一样,将气团千锤百炼,是否能变成真正的灵器?

此时钟离沁还不明白,她这一想法有多么天真,多么难以实现!

首先正常修士到神游境才可能修出元丹,开辟识海。更不要说意识能随意想化为大手、化为锤子……更遑论将意识分成细丝,做一张网,兜住灵气团。

仅第一项将意识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就让钟离沁眉心微蹙,头隐隐作疼,这是神识消耗太过后的反应。

也许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恢复神识的方式除了睡觉,还可以观赏美景,吃些美食,总之让心情愉悦,神识恢复越快!

不过,现在她祖窍中灵气团正慢慢成型,一片青碧色的“巨型”叶片慢慢现出雏形!她惊喜,不愿在此时放弃,意识化为巨锤砸在在叶片上,“砰”,虽然祖窍中并无声音响起,但钟离沁好似听到了这一声巨响,叶片瞬间破碎!

功亏一篑!反而激起钟离沁的好胜心,起码她觉得方向没错,忍着头疼,继续揉捏灵气团,再一锤,一锤,“砰”!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钟离沁终于学会控制好力道,一锤下去,灵气激荡,叶片被砸之处减薄一分,随着叶片越来越薄,接近一掌大小一指厚,颜色也越来越深,如玉石般青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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