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里一片黑暗,没点灯,伸手不见五指。
周围站着身穿长袍的人,他们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就是她啊……”
“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萨拉明站在人群之中,迷茫地望着四周。
他们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耳边回响,仿佛惊雷。
她捂紧耳朵,依然无法阻隔外界的声音。
好吵。
仿佛千军万马过境,敲击地面的马蹄声哒哒不断;又像是数不清的老鼠穿越街道。
萨拉明越发烦躁。
她想大喊大叫,血液里的野性沸腾……
等睁开眼,才发现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面前站着个小女孩。
头发枯黄,面颊上散落着雀斑,裙摆下方沾满泥土,看上去狼狈又茫然。
萨拉明有些不悦。
就是她唤醒了自己。
罗娅盯着面前的女人。
她赤身**,长发垂在胸前,遮挡住部分雪白的酮体。
尽管不着寸缕,女人依旧骄傲地昂着头颅。
她身上气质高贵,和罗娅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王国的执法官曾经到梭隆小镇执行任务,抓捕一名诈骗犯。那是个王都贵族,行走在梭隆的街道上,仿佛自带阳光。
耀眼得让黑暗无所遁形,让他人自惭形秽。
面前的女人比他更加刺眼。
罗娅鼓起勇气:“我叫罗娅,是我唤醒了你。”
“哦?”女人看起来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呢?”
“你该完成我的愿望。”罗娅背诵着笔记本上的话。
萨拉明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放声大笑,惊起了远处树上的飞鸟。
“我为什么要完成你的愿望,小姑娘?”
她张开右手,手心燃起一团蓝色火焰:“你又没有同我签订契约。”
“而且……”萨拉明朝她做了个鬼脸,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吵醒了我,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罗娅慌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高洁的灵魂”并不配合,看上去不像是会顺手帮助别人的好心人。
萨拉明没管她,打了个响指,身上自动变幻出猩红长裙。
她伸手,从地上捻起一点泥土,凑近鼻尖。
上面还残留着魔法阵的气息。
熟悉的感觉,这是她自己画下的。
过去的记忆一片空白,她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沉睡?
她望着四周,大脑空空如也。
罗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人来了。”
远处,守墓人的小屋亮起灯火。
守墓人即将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每天都会巡视墓地一遍,萨拉明的墓地上,泥土四散,黑色的金属棺材倒在地上,一片狼藉,说得就是此时的景象。
萨拉明不想被人发现。
“要怎么出去?”
她转身,问身后的小姑娘。
“走路的话要很久,你会飞吗?”罗娅问。
她看上去像个魔法师——不仅能带来狂风,还能一个响指就变出丝绒长裙。
有的宫廷魔法师能乘风飞行,她希望她也会。
否则,她要挨内丽姨妈的骂了。
萨拉明点点头。
肩胛骨处有些痒,她控制着背上的肌肉,深呼吸——
一对宽大的羽翼张开,很大,仿佛帆船的帆。
骨骼之间张开翼膜,黑色绒毛下是薄薄的血管。
她确定自己能飞。
罗娅忽然上前,扯住她的裙摆。
“带我走。”
“为什么?”
“因为……因为……”
最后,罗娅说:“因为我吵醒了你,你应该对我很生气。”
她看着萨拉明翅膀上突起的骨头,她看上去不像高贵的魔法师了,像个恶魔。
罗娅注意到萨拉明身上没有温度。
丝绒长裙下仿佛是一块凹凸有致的冰雕。
“在报复我之前,你也不想看我死了吧。”
如果嫁给迪福的话,她必死无疑。
萨拉明静静地看着她。
守墓人的脚步迫近,罗娅听见附近树枝断裂的声响。
在他即将走到坑洞旁时,萨拉明震动翅膀,抱着罗娅,起飞。
她像只灵活的鸟,加速扑向天际。
狂风吹起罗娅额前的头发,遮盖了她的视线。
脚下的墓碑变得很小,仿佛一个又一个灰色的火柴盒。
萨拉明的手环在她腰上,罗娅抓得很紧。
她怕她把她丢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罗娅问。
“萨拉明。”
萨拉明在空中悬停,间或扇动一下翅膀:“我们要飞去哪儿?”
她有点饿了。
抱着罗娅很舒服。
萨拉明身上很冷,飞行时高速扫过身体的风像刀刃,罗娅得身体是唯一的暖源。
让人想到温热的血。
她沉睡太久了,急需进食。
罗娅闻起来像一块小蛋糕。
萨拉明克制着咬她一口的冲动。
罗娅对身后虎视眈眈的视线全然未察,伸长手臂,给萨拉明指路。
“那儿。”
内丽家的房子年代久远,表面的漆层剥落,像个年迈的老人。
屋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绿意惹眼。
萨拉明朝那个方向俯冲。
罗娅的裙摆猎猎作响,声音由大至小。
缓缓降落。
内丽姨妈已经起床了,罗娅从侧门钻进屋子,上楼。
萨拉明跟在她身后。
她的脚步很轻,两人像蹑手蹑脚的老鼠。
罗娅推开门,正在梳头的艾拉被吓了一条。
“嘿!”
她上下扫视一遍自己的妹妹:“你去哪了?”
“没什么。”
怎么可能。
艾拉看向她身后的人。
萨拉明站在阴影里,瞳孔发亮。
艾拉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怪事。
她觉得胸口发紧,仿佛有人攥着自己的心脏。
“这位是……?”
“她是萨拉明。”罗娅说。
“她……她……”
怎么办?总不能直说她是自己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吧。
但除了名字、来历,她对萨拉明一无所知。
好在艾拉没有继续追问,内丽姨妈的叫声打断了她。
“艾拉!艾拉!”
“我得下去了。”她快速把头发扎起。
“别告诉姨妈。”罗娅说。
“当然。”艾拉噌噌噌地跑下楼。
艾拉虽然是内丽的亲生女儿,但和刻薄、挑剔、坏脾气的姨妈截然不同。
罗娅拉着萨拉明:“你先躺在这。”
她还没来得及责骂她毫无边界感的肢体接触,就被罗娅推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床很小,不适合萨拉明的尺寸。
她太高大了,相比这张小木床。
床铺发出嘎吱一声,萨拉明还没来得及炸毛:“你就打算让我睡在这里!”
罗娅已经把被子蒙上她的脸。
她伸手,在嘴唇上比了个代表噤声的手势:“别出声。”
说完后,罗娅翻身躺在了床底。
内丽姨妈上楼的声音很响,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她敲门:“罗娅,你在吗?”
“在。”窝在床下的罗娅回话,声音放轻,像是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
“我刚睡醒,有什么事吗?”
今天的罗娅乖巧得反常。
内丽姨妈起了疑心,弯下腰,从锁孔缝隙中朝里望去。
视野狭窄,白色被子鼓起一大块,罗娅似乎正如她所说,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
内丽的声音放软:“抓紧起床,迪福一会就要来了。”
罗娅的心骤然下沉。
“好的。”
今天是迪福来的日子。
他要把她接到契法家,明天举行婚礼。
地点在镇上的教堂,他们将在莉莉丝的温柔注视下,缔结成为合法婚姻。
尽管罗娅对此并不期待。
她从床下爬起来,发现萨拉明脸色铁青。
准备好的话顿时变得磕磕绊绊:“你……你……”
“你能带我走吗?”
“不。”萨拉明拒绝。
罗娅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面颊上的雀斑让她看起来像只流浪动物。
她的床太硬了,位置太小,床单触感粗糙。
这让萨拉明本就不悦的心情染上一片灰色。
罗娅看着她的表情,自觉闭嘴。
在金苹果工作的日子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顾不上萨拉明,迪福很快就会来,她的衣服还没换,鞋子和衣服上都沾满了土。
罗娅迅速清理了一下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
楼下,内丽姨妈和艾拉正在等她。
桌上是丰盛的早餐,但罗娅一点胃口都没有。
“打起精神来。”内丽说,“你想一会让迪福看到这样子吗?”
看到这样子会怎么样,他能放弃娶她的念头吗?
如果可以的话,让罗娅再也笑不出来,她也愿意。
敲门声响起。
是迪福,和契法家的仆人。
内丽热情地上前,艾拉拍拍罗娅的肩。
“我不想……”罗娅忍着流泪的冲动。
艾拉只能徒劳地安慰她几句。
迪福忽然靠近餐桌:“我能单独和罗娅聊几句吗?”
罗娅虔诚地祈祷,但内丽姨妈转瞬同意。
“当然,当然。”
迪福牵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罗娅两次想甩开,都失败了。
迪福的手劲很大,他是个跛子,常常让人忽略他是个成年男人。
“我知道你讨厌我,罗娅。”迪福得意地说,“但明天你就要嫁给我了。”
他忽然绕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
罗娅颤抖着,迪福的呼吸像只水蛭,缠绕在她颈后的皮肤上,令人恶心。
萨拉明站在窗台上。
罗娅匆忙地下楼后,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自己是只宠物,被繁忙的主人丢在了原地。
她无事可干,选择站在窗台上,眺望整座小镇。
这个镇很大。
很干净。
没有“同类”的气息,尽管萨拉明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两道人影很快闯入她的视线。
其中一个是罗娅,另一个是她不认识的男人。
跛脚,长相普通。
色迷迷的眼神让她想到沼泽附近黏糊糊的癞蛤蟆。
直觉让萨拉明不喜欢这个男人。
罗娅在颤抖。
或许她可以出手帮她一把。
不,不是因为她对这女孩抱有善心,只是,她不喜欢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萨拉明在指尖燃起幽蓝火焰。
在她即将释放代表愤怒的焰火时,萨拉明看见——
罗娅出拳,把那男人一拳打翻在地。
她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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