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慎言。”叶槿容打断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家事国事,自有分寸,郡主还是莫要过多揣测的好。”言罢,便起身从侧门缓步而出。
阿徐紧跟其后,手中执着一柄团扇,轻轻摇动,为叶槿容驱散热气。
“长公主,她们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阿徐轻声劝慰着。
叶槿容微微摇头,神色间并无异样:“嘴长在她们身上,随她们如何议论吧。”
话音未落,华阳郡主的声音已追至廊下:“姐姐若真不在意,何必离席?”
“本宫有些乏了,想出去走走。”叶槿容脚步未停,“怎么郡主还要阻拦不成?”
华阳郡主一噎,硬挤出一个笑:“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敢。”
叶槿容不再理会她,继续向前行去。
宫道渐渐幽深起来,两侧朱红宫墙高耸,投下的阴影将她们笼罩其中。
叶槿容突然驻足转身,华阳郡主猝不及防,险些撞进她怀里。
“你恨了我这么多年,”她抬手拨开垂到眼前的柳枝,“每次见面都话里有话,今日又何必装模作样唤我姐姐?”
华阳郡主后退半步,唇角扬起一个刻意的弧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会恨姐姐呢?”
叶槿容轻笑一声:“哦?真的没有吗?”
“不管姐姐信不信,”华阳郡主忽然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皇上要削驸马的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的指甲在白皙的脖颈上缓缓划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姐姐要是再像当年对自己姑姑那样袖手旁观——”她的尾音拖得很长,像一把钝刀慢慢磨过,“明年的今日,这生辰宴还办不办得成,可就难说了。”
“舒月,”叶槿容一字一顿道,这个多年未唤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舌尖,“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林舒月突然笑出声来,可那肩膀轻颤的模样,瞬间将叶槿容拽回十年前晋平公主的灵堂——那时跪在棺椁前的少女也是这样绷紧肩背,把呜咽咬碎在齿间。
“不不不,姐姐误会了。”她的笑容倏地收敛,眼中寒光乍现,“我只是提醒姐姐,当年您能对自己的姑姑见死不救,如今轮到驸马时...”
“姑姑的事,我当年跟你…”叶槿容喉头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你说了什么?”林舒月猛地打断,“你不过只说了四个字‘无能为力’,之后便再未多言。”她一把抓住叶槿容的手腕,“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在了我的心上。”
她的声音渐渐发抖,仿佛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决堤,“姐姐,你知道看着至亲被被赐白绫时,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吗?”
叶槿容任由林舒月抓着,沉默如深潭。
铜壶滴漏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空洞的回音撞在宫墙上,又反弹进她的心底。
太迟了。
无论是当年的无奈,还是如今的辩解,都太迟了。
回到席间时,叶槿容面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她执起酒盏,借着饮酒的间隙扫视全场——众人或低头饮酒,或交头接耳,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忽然,她指尖微顿。
梁清的座位空着。
起初她只当梁清是酒酣离席,可当第三支舞乐响起仍不见人影时,一丝疑虑悄然攀上心头。
她忽然想起酒过三巡时,便瞥见梁清身边的陪嫁丫鬟神色有些异常,而方才回来时,又恰见此丫鬟匆匆穿过回廊——那方向,正是往宫外去的。
宫外的梁府此刻烛火通明,却照不亮梁仁辅阴鸷的眉眼,“不过就是个长公主……”他低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且看这荣宠,能耀武扬威到几时。”
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纪琛推门而入,快步上前低声道:“四爷,商州似是出了变故。”
梁仁辅眉头骤然一紧,“怎么回事?”
纪琛未答,只从怀中取出一则短笺递上。
梁仁辅接过,目光迅速扫过纸面,指节微微收紧。待他看完,纪琛才谨慎开口: “要不要给商州传信,令他们暂时撤离?”
梁仁辅未立即回应,似在犹豫着什么。
纪琛见状,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他所提供的情报应当无误,若真查出什么,就麻烦了。”
梁仁辅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既如此,你去传信,让商州的人分批撤离。”
“是,我马上去办。”纪琛拱手应下,刚欲转身时,梁仁辅忽地叫住他,“封廷还有几日到邺城?”
纪琛略一思索:“大概还有六七日。”
梁仁辅目光微沉,继续追问:“江州刺史的案子,查得如何?与封廷有何关联?”
纪琛神色一滞,抬手摸了摸后颈,讪讪道:“下官已尽力查探,但……尚未发现特别线索。”
梁仁辅脸色骤然阴沉,却未发作。他深知纪琛能力有限,眼下又无更得力之人可用,只得压下怒意,冷冷摆手。
纪琛见状,连忙退下。
院外,夜空中的烟火渐次熄灭,宴会的喧嚣亦随之散去。
梁仁辅负手立于廊下,夜风拂过衣袂,思绪却未停。
——封廷,西北边陲出身,官场履历与江州毫无瓜葛。
可此人为何甘冒风险,硬要插手这桩陈年旧案?
更蹊跷的是,教坊司那位琵琶色教头乔昔,又与他有何牵连?
他忽然觉得颈后一凉,像是被夜风送来了某种警告。
——却不知这阵风正掠过城南客渡,掀开某艘蓝绸窗帷的刹那。
恰见舱内女子抬眸远眺,那双带着凉意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不过一瞬,便又隐入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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