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夜色如墨,洛州城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刺史府外,巡逻的衙役举着火把,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待脚步声远去,莫雨才从墙角阴影中现身。她黑衣蒙面,身形一纵,无声翻过院墙,落在后院的老槐树后。

树影婆娑,夜风掠过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莫雨屏息凝神,目光如刃,迅速扫视四周——衙役的火把已远在前院,府内只剩更夫偶尔的梆子声回荡。

确认无人察觉后,她的视线锁定偏院方向。

借着树影遮掩,她凝神望向管家的住处,那里窗户漆黑,不见半点烛光。

——时机正好。

她脚尖一点,身形如燕掠过庭院,几个起落间,人已闪至偏院墙下,随后贴着墙根缓步潜行,最终在窗下凝神屏息。

屋内传来管家均匀低沉的鼾声,显然早已睡下。

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手腕轻转,寒光乍现间一柄匕首已然在手。刀尖精准探入窗缝,只轻轻一挑,窗栓便悄然滑开,未发出一丝声响。

再次确认屋内无异样后,她才推开窗棂,闪身进入屋内,无声地向床榻靠近。

就在距床榻三步之遥时,床板突然发出“吱呀”轻响——管家的身影动了动,似乎要翻身坐起。

莫雨眼神一凛,瞬间欺身上前,拇指精准抵住管家咽喉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牢牢按住他的肩膀。

管家猛然惊醒,双眼圆睁,喉咙里挤出一丝嘶哑的抽气声,却因要害被制而发不出半点叫喊。

“看样子并不会武功……”这念头刚在莫雨心中闪过,她便手腕一翻,掌缘切向管家颈侧。

管家闷哼一声,身体顿时瘫软下去,再无动静。

莫雨又等了几个呼吸,确认管家已彻底昏迷后,迅速扫视屋内,随即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她施展轻功在屋檐间穿梭,衣袂翻飞间已回到客栈后院。随后翻上二楼屋檐,手指扣住窗棂边缘,按照与秦怀允的约定轻轻敲了三下。

“吱呀”一声,窗户应声而开,秦怀允的身影立即出现在窗前。月光斜照在他脸上,映出眼中掩不住的关切,“快进来。”他压低声音道。

莫雨轻盈跃入,反手将窗户关严。摘下蒙面黑巾时,额前的碎发已被夜露打湿,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情况如何?”秦怀允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

“管家不会武功。”莫雨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这意外的触碰让两人同时一怔。

秦怀允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莫雨抿了口茶,压下心头异样,正色道:“既然管家不会武功,那他的嫌疑就小了很多。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受人指使的可能。”

秦怀允“嗯”了一声,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你刚才很担心?”莫雨突然问道,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秦怀允抬眼,嘴角微扬:“莫姑娘夜探刺史府,我若半点不忧,岂非太过冷血?”

“秦公子素来运筹帷幄,竟也会为旁人忧心?”莫雨挑眉道。

“旁人自然不值得。”秦怀允低声道,“但你不一样。”

莫雨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她向来行事果决,此刻却莫名乱了方寸,只得垂眸掩饰心中波澜。

待心绪稍平,她重新抬眼却问道:“你知道为何俞王会说,在长公主心里最看重她皇兄?”

秦怀允眉宇间掠过一抹深思:“这怕是与长公主的过往有关。”

“他们是亲兄妹,感情深厚也是常理。”莫雨的目光在烛火下闪烁,话锋却突然一转,“但即便如此,俞王怎会确信长公主参与朝政不是为了...”

窗外的月色忽然被云层遮掩,室内烛影随之摇曳。

秦怀允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俞王如此笃定,自是知晓外人所不知的内情。”他目光微转,落在莫雨脸上,“你可知当今圣上曾用自己的性命,救过长公主两次?”

莫雨神色一震,显然对这桩往事毫不知情。

“长公主出生时因难产,导致心脉微弱。”秦怀允起身走向窗边,广袖垂落如云,“幸而先皇手中有株能起死回生的雪魂花......”

“这又与圣上有何干系?莫雨忍不住打断。

“雪魂花药力霸道,服用者需承受刮骨剜心之痛。更何况是初生婴儿?”秦怀允转身凝视莫雨,“但若有至亲之人愿以自身为药引,先服下雪魂花,再以鲜血渡药,便可保服药者无恙。”

莫雨瞳孔骤缩:“所以圣上他......”

“当年先皇尚为秦王,需领兵出征,秦王妃亦不合适。唯有圣上......“话到此处,秦怀允突然一顿,喉结上下滚动,“也因此,圣上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整整修养了三年才恢复过来。”

“所以,俞王才会如此确信,即便长公主涉政,也绝非为了权势?”莫雨的目光紧锁秦怀允,“毕竟,长公主欠圣上一条命。”

“何止一条命......”秦怀允忽然轻笑,笑声里却带着说不尽的复杂。

他抬手截住一片飘落的灯花,火苗在掌心投下摇曳的阴影,映得他眸色更深,“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怕是连他们自己都算不清。”

“此话怎讲?”莫雨倾身向前。

秦怀允却只是拢袖不语。

窗外,夜鸟掠过,惊起一树落叶沙沙。

沉默随着更漏声一点点漫开,直到远处传来三更梆子,他才缓缓抬眼,语气已归于平静:“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你们南苑之人说话都这样拐弯抹角的吗?” 莫雨冷笑一声,“说是伙伴,但你似乎做不到坦诚相待,至少在对待这件事上。”

秦怀允眉梢微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你似乎对长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他语气轻缓,却字字试探,“江湖人不是素来不问朝廷事吗?除非……你另有目的。”

“当然不是。”莫雨立即反驳。“我只是厌烦你这般话说一半,叫人听得云里雾里。”

秦怀允低笑一声,“我发觉,你质问我的样子,跟平日里很是不同。”

“胡言乱语,”莫雨一字一顿,“不过就是平常的样子,有何不同?”

秦怀允凝视莫雨片刻,忽而温然一笑,“更冷峻也更清丽。”

莫雨耳尖微热,下意识别开视线。而秦怀允却仍望着她,眸中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她突然开口。

“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 秦怀允不紧不慢地回道。

莫雨一怔,这才想起是来找他说试探管家一事。方才被他几句话搅乱了思绪,此刻才意识到处境尴尬,一时语塞。

秦怀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似乎在等她如何应对。

莫雨眸光一闪,忽然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不如今晚我就在此留宿。”

“啊?” 秦怀允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瞬。

莫雨加重语气,挑眉道:“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他连忙点头,却又立刻反悔,“这个,不太、不太好吧!”

莫雨眉梢一扬,“有什么不好的,我又没说要和你同睡一处。”

“即便不同睡,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秦怀允声音渐弱,显然被她的大胆提议惊到,下意识往门边退了一步。

“江湖儿女,何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却见秦怀允已伸手去拉门闩。

“啊!疼疼疼——轻点!” 下一秒,他的惨叫声响彻屋内。

莫雨拧着他的耳朵,笑意盈盈:“继续说啊,方才不是挺能说的?”

“嘶——手下留情!”秦怀允疼得龇牙咧嘴,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我错了,真错了...”

“哦?”莫雨眉梢轻挑,手上力道纹丝未减,“那你说说,错在何处?”

“我不该...”秦怀允眼珠乱转,目光在房梁与窗棂间游移,活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儿。这般窘态落在莫雨眼里,终是让她忍俊不禁,手上力道也跟着松了三分。

“罢了。”她忽然松开手,转身推开房门。

夜风卷着凉意涌入,吹散了一室暖意。

“时候不早了,”莫雨侧身而立,月光在衣袂间流淌,“秦公子请回吧。”

秦怀允揉着发红的耳垂,欲言又止地望着莫雨。

半晌,终是化作一声轻叹,踏着满地清辉离去。

莫雨望着秦怀允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回到房中,她合衣躺在床榻上。客栈的床板硬实,硌得她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沿的木纹,忽然想起秦怀允被她拧着耳朵讨饶的模样。

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公子允,没想到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想到这儿,她心情莫名好了几分,正要合眼,却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嗒”一声——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响。

有人!

她眼神一凛,瞬间翻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贴到窗边,屏息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咕咚。”

一声闷响,接着是压低的吸气声,像是有人摔了一跤。

她挑眉,猛地推开窗户——

“哎哟!”

秦怀允正狼狈地趴在屋顶上,一手捂着膝盖,另一手还死死抓着片摇摇欲坠的瓦。见她开窗,他尴尬地僵在原地,半晌才干笑两声:“那个……月色不错,我出来赏赏月。”

莫雨抱臂冷笑:“赏到房顶上来了?”

“呃……” 他眼神飘忽,“高处视野好。”

夜风拂过,吹起他散落的发丝。月光下,他耳根那抹红还没完全褪下去。

莫雨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伸手——

“哎哎别拧!我自己下来!”

秦怀允手忙脚乱地往下爬,衣摆蹭满了灰。

莫雨看着他这副狼狈相,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进来。” 她侧身让开窗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省得你半夜摔断了腿,还得我给你收尸。”

夜风卷着笑意,轻轻掠过屋檐。月光在青瓦上流淌,将两个交错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时而靠近,时而交错,却始终不离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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