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旬,顾士谦受文武大臣举荐,奉旨亲率右威卫主力赴幽州解围。大军于初八整备完毕,五日后,随着御前击鼓声与号角的庄严回响,大军以磅礴之势,浩浩荡荡向幽州进发。
在大军前往幽州的第三日,叶槿容便返回相府调养身体,偶尔也会带着阿徐一同外出逛逛街市。
这日午后,阳光和煦,叶槿容与阿徐一同在市集间悠闲地漫步。突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一群官兵正押解一名衣衫破旧、双手被缚的妇女,在市集上公然游街示众。
妇女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痛苦,而周围的百姓们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叶槿容察觉到事情蹊跷,遂走近细听。
原来,这名妇女因长期遭受丈夫虐待,在一次激烈的冲突中失手杀夫,然而官府却未深入调查,便草率定罪,令她游街示众,并斩首示众。
得知事实真相后,叶槿容内心愤慨不已。
然而,尽管她身为长公主,却无权插手官府办案,特别是此案发生在皇城之内,一旦她涉足其中,必定会引起谏议院言官们的注意。
此时,叶槿容注意到一群妇女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她们的声音虽小,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们的对话内容。
其中一位妇人露出惋惜的神情,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咱们村里的小芳,才十岁不到就被家里送去男方家进行冥婚了。”
另一位妇人听后,不禁叹息:“哎呀,真是可怜啊。那么小的女孩,就要承受这样的事。”
紧接着,又有一位妇人插话道:“还有啊,我听说村头的张家姑娘出嫁前,夫家明明说不在意嫁妆的,可过门后却因为嫁妆不够丰厚而处处数落她。”
听到这些,叶槿容内心不禁一颤。
她素来深知冥婚乃民间陋习之一,却不料竟有这般年幼的女子被迫沦为陋习之牺牲品。同时,她亦深感此等不公待遇对女性而言,实乃沉重负担,亟待朝廷关注与改变。
因发生此事,叶槿容失了逛街的兴致,转而前往苏幕遮。她轻酌几口酒后,将怀中的小狸递给阿徐,让她带出去逛逛,自己则小憩一会儿。
在苏幕遮二楼的雅间,叶槿容倚窗沉思,心中波澜起伏。她回想着今日所见的悲惨景象,游街示众的妇女、年幼的冥婚牺牲品以及因嫁妆问题受夫家苛责的姑娘,她们的命运皆令人唏嘘。
突然,叶槿容对苏幕遮店家娘子说道:“奚若,记得我们初识时,你曾说家中亲人因洪水罹难,但多年来,却未曾听你提及为亲人祭奠之事。”
奚若闻言,虽面色如常,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哀愁,她含糊其词地表示:“公主身份尊贵,我不便以此等私事叨扰公主。”
然而,叶槿容并非易于糊弄之人。她见奚若言行举止中总有难掩的悲伤与惶恐,心中不免生疑。
经过几番试探,奚若的防线逐渐瓦解,眼神变得飘忽不定,声音也开始颤抖。
“公主,我实无故意隐瞒之意,只是过往之事太过沉重,每每回想皆觉痛心疾首。我原出身贫寒之家,后嫁入平凡门户,本不欲多求,只愿安宁度日。
然而命运弄人,一日我在为夫送饭途中,遭遇恶霸欺凌。令人悲愤的是,夫家不但未为我主持公道,反而践踏我的尊严。我无法忍受此等屈辱,终决定逃离夫家,改名换姓,辗转来到这京都谋求生计。”
奚若说完,眼中已是一片泪光。
叶槿容闻其言,深感同情与敬佩。
她温言鼓励道:“你历经苦难,却未曾被逆境所折服。抵达京都后,既创办了苏幕遮,又圆满完成我所托之事,足以彰显你摆脱困境的才智与坚韧品质。”
奚若听后心怀感激,拭泪施礼,谦言:“公主谬赞,实不敢当。”突然,她想起一事,于是禀告道,“公主所托我护送的那位女子已平安返乡,我依公主之意,助其更名易姓,并以公主所赠之资开设茶楼,保障其生活安稳无忧。”
叶槿容颔首回应,随后缓步走向阳台,远眺河堤两岸的平民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奚若察觉其异状,关切问道:“公主今日似有心事?”
“朝中各级官员皆为男子,而后宫虽设有女官,然其并无参与朝堂决策的权力。”叶槿容对此深感不平,她质问道,“朝中大权尽握于男子之手,他们怎能真正体恤女子在生活中的艰辛与不易?”
奚若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回应:“公主所言极是,朝中之事,确实多由男子掌控,女子之声,往往难以传达至朝堂之上。”
叶槿容正准备回应时,忽然在河堤旁瞥见一个熟识的身影,于是转身离去,在下楼的瞬间,她嘱咐奚若道:“今日所言,切勿外泄。”
奚若点头应允后,叶槿容边径自走向河堤,在视线触及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语气平静地询问:“丞相为何在此?”立于她前方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温之言。
温之言神态自若地回答道:“我回府未见到夫人,猜想夫人可能去了苏幕遮,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叶槿容听闻此言,淡然一笑,“既然丞相现在看到了,为何还不离去?”
温之言不解叶槿容的冷淡,于是问道:“夫人,我是否有何不妥?为何你如此疏远我?”
叶槿容的目光转向波光粼粼的河水,语气平和地回应道:“丞相并无过失,我亦未曾疏远于你。”
温之言正准备回应时,发觉脚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小狸正蹲在那里,发出轻柔的喵呜声,并伸出前肢,似乎是在向他撒娇求抱。
叶槿容目睹此景,嘴角微扬,缓缓蹲下,轻柔地抚摸着小狸的头,好奇地问道:“究竟是谁在喂养你,为你挠痒,与你嬉戏玩耍?为何你见我与他在一处,不向我求抱,反向他撒娇求抱?”
小狸抬头望向她,目光中闪烁着迷茫与困惑。它喵呜一声,似回应又似寻求答案。接着,它转向温之言,眼神中流露出依赖与亲近。
温之言微笑着伸出双手,将小狸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小狸在这份温暖中感到无比舒适,闭上眼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叶槿容目睹此景,抬头间与温之言温柔宠溺的目光交汇,心中涌起复杂情绪,遂微垂眼眸,掩饰内心的波澜。
这时,温之言轻拍小狸,低声赞道:“小狸小狸,聪明伶俐,机灵乖巧,人见人喜。”
小狸似懂非懂地动了动耳朵,仿佛在回应。
叶槿容见状轻笑,伸出手来逗弄小狸,并戏言道:“小狸小狸,狡猾无比,心计深沉,人见人避。”
小狸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槿容的戏谑之意,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手,并用一声轻哼回应。
叶槿容见状,不禁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温之言注视着眼前的互动,眼中满含宠溺。
平日里叶槿容总保持淡漠外表,但此刻在小狸面前却显得轻松俏皮,这让温之言心中感到既温馨又愉悦。
与此同时,养居殿内,叶景渊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紧握着紧急军报,神情严峻地逐字审阅。
军报上的字迹工整有力,但每行字都给他心头带来沉重的打击。
夜色已深,养居殿内的灯火依旧通明。
金全缓步而入,禀报道:“陛下,萧阁领求见。”
叶景渊笔下微顿,疑惑道:“这个时辰,他来做什么?”但随即便示意道,“让他进来。”
金全应声而退。
不久后,萧屹身着金甲,面带急切之色,步履匆匆地进入养居殿,向叶景渊深施一礼,禀报道:“陛下,京兆尹半个时辰前遭人杀害,其尸体还被悬挂在西街菜市场示众。”
叶景渊放下军报,抬头看向萧屹,沉声询问:“此事应由刑部或大理寺呈报,你此刻前来,不应只为此事吧?”
萧屹深吸一口气,郑重禀告道:“陛下,微臣经过深入调查,发现京兆尹的死因异常诡异。其身体无明显外伤,但全身血液却近乎干涸,且身体呈现乌紫色,却并非中毒所致。”
叶景渊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疑惑与不安,“京兆尹的死因是否非寻常手段所致?”
萧屹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正是。”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微臣曾闻姚先生提及‘血煞咒’这一古老秘术,其症状与京兆尹之死颇为相似。”
叶景渊惊愕道:“血煞咒?难道此事跟北燕皇室有关?”
萧屹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道:“目前尚无法确定此事与北燕皇室有关联,但血煞咒确实曾在北燕皇室中流传。这一秘术以施咒者的鲜血为媒介,再结合受害者的生辰八字进行施展,一旦成功,受害者将迅速流失血液,全身呈现乌紫色,死状极为惨烈。”
“若确为血煞咒,那莫非是昶王所为?但他的动机是什么?”叶景渊沉思片刻后,将御案上的军报递给萧屹,“顾士谦率领的右威卫主力将在三日后抵达幽州,根据幽州都督府上呈的粮草储备情况,半月内必须从周边各州调拨充足粮草,以确保军需无虞。”
萧屹审视着叶景渊,谨慎地问道:“陛下,您是考虑让肃州刺史曹光远,负责统筹大军所需的粮草押运事宜?”
“你认为可行吗?”叶景渊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萧屹。
萧屹沉思片刻,回答道:“曹光远担任肃州刺史已有五年,对周边各州情况十分熟悉,且他素有治政之才,应当能够胜任粮草押运。”
叶景渊走到萧屹身旁,补充道:“但是,曹光远与温之言有姻亲关系,且与顾士谦有杀兄之仇,派他负责押运粮草之事并不适宜。”
“京兆尹作为温煦的门生,其死因虽未明,但依情势分析,应与朝中近期事件有关。此外,梁仁辅得知顾士谦领兵前往幽州后,已秘密向商州刺史去了三封密信,虽内容不详,但不难推测,这些信件定与幽州战况紧密相连。”叶景渊缓缓在殿内踱步,进一步分析道。
“陛下是担心梁仁辅会利用其中的关系来排除异己吗?”
“除此之外,朕对幽州战况亦深感忧虑。”叶景渊沉痛地说道,“朕作为一国之君,竟至于此等境地,实感万般无奈。”
突然,叶景渊身后传来一声跪地的声音,接着是萧屹凝重的声音响起。
“朝之稳,则四海皆宁;朝不安,则民困业凋。国之兴衰,在乎治乱。治得其道,国富民安;治失其宜,则国乱民殃。是故,治国者宜明是非,审时度势,因时制宜,因势导之,乃可致国之长久安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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