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川餐厅的红火不仅仅是因为老板季姐的会做生意，更是因为老板夫季姐夫的一手好菜。据传，很多年以前，学生也都是会叫季姐老板娘的，但被季姐夫从厨房冲出来更正许多次，“她是老板，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夫。”渐渐地，老板和老板夫就传开了。
前几个菜都一扫而空，查漾自己因为两支大甜筒没有多余的胃口，看着大家吃得起劲儿倒也感觉不错。只是于海一直没怎么吃，扒拉了几口就低着头玩手机。查漾很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是手上有他的把柄在，她清楚，于海翻不出什么浪花。
一间大包厢，两张桌子，全被大学生占领了。男男女女，沉浸在暑假即将开始的狂欢里，沉浸在相聚之后离别的小小愁绪里，分贝自然不会低。
霍力更是气氛营造小能手，游戏中夹杂着十分钟一次的“来，干一个！”虽然只是果汁汽水，依旧把气氛带到最HIGH。查漾本就吃不太下，被他的“干一个”洗脑，果汁喝了好几杯，肚子更胀了。
有人挪开了屏风，走到查漾这桌来，是池莉。
她举着汽水，正对着查漾，“查漾，我敬你。”查漾赶紧端起果汁，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要跟你道歉，今天是我一时失误，产生了一些了误会，让你平添不愉快。对不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歉，是查漾没想到的，摆了摆手，“没事的，你们也是认真负责嘛。”
见两个人握手言和，校会那边的男生忍不住说，“那这个屏风别弄了，就开着吧，那位哥，带带我们桌一起玩。”
不用点名道姓，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霍力。他二话不说站到包厢的中央，指挥几个男同学搬开屏风，把椅子通通转向，让两桌人彻底面对面。
查漾和温然坐在包厢的两端，遥遥对望。只一眼，她就扭开了头，假装热情地看着王琴的手机，“在干嘛？”却意外地看到王琴和霍力的聊天界面。
“你俩，你俩。”查漾虽然早就明白两人之间不简单，但还是被满屏粉红泡泡的聊天记录震惊到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说霍力胖，他却从不提减肥的事情。只有查漾在王琴面前说了一次，她只是略微都表示了认同，他就下定了决心。也对，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应该如此，如此地在乎你对我的看法，如此地想要般配地站在你身边，如此地愿意为了你而做出改变。
王琴拉下她的手，脸色涨的通红，“你小声点，你小声点。”
查漾看了看四周闹哄哄的环境，不是聊具体细节的好地方，轻声说，“晚上等我一起回去，我必须要知道全过程。我是不是当了超级电灯泡很久很久？”王琴依旧是害羞，“也没有啦，还没到那一步。早着呢。”
早什么早，看看王琴的表情她就清楚，这俩在一起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她，只需要等着被请客吃饭就行。“下学期就等你俩请我吃饭。”查漾对着霍力挤眉弄眼，可惜那人沉浸在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古早游戏中无法自拔。
王琴一时做贼心虚，只想着转移话题，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先别问我了，你和温然怎么了？”
查漾本满脑子吃完饭后想着怎么跟王琴套话，兼具着揶揄霍力，被王琴一句话打回冰冷的现实。“没怎么啊，就是我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知道吧。”好像浑身刺挠，她有些不舒服。
王琴看她的神态又何尝不能品鉴出一二呢，便也没再追着问，只是劝她，“要是有误会还是早点解开的好。”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心里去，眼神不自然地飘向了对面桌。
“二十三号！”霍力的游戏还在继续，查漾唤醒手机，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号，很庆幸。
下一秒，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温然举着手机站了起来，现场哄闹一片，谁都想看温然出丑大冒险，但也想看温然被迫吐露真心话。毕竟温然一向是机器人般的形象落在众人眼中的，各项无短板，极少发怒或者失态，能从他的假面窥到一丝缝隙里的风景也已经是一种额外乐趣。
“大冒险还是真心话？”霍力老样子发问，现场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喊起了大冒险。温然有些无可奈何，“那就大冒险吧。”
霍力又不知道在手机里鼓捣些什么，展示出一张卡，卡面写着“喂在场你最喜欢的人一口ta最爱吃的菜，仅限异性。”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查漾毫不紧张，她知道温然一定有万全的办法逃过这一劫，完全没有意识到本来这也不是她的大冒险，没什么可紧张的。
王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着起哄，“一定要是最喜欢的，不能作假！”气氛更是被哄闹到极点。
温然却不慌不忙，拿了一把新勺子走到校队桌子的外侧，舀了一勺醋溜白菜，蹲守在门口。
季姐正忙，整间餐厅里来来回回地走，温然在她路过的一瞬拉住她，“季姐，帮个忙。吃了这口醋溜白菜吧。拜托拜托。”
季姐听完解释之后爽快地吃完这口醋溜白菜。温然任务完成，留下嘘声一片。游戏仍在继续。
5
又吃又聊又游戏，从六点生生玩到了九点半，要不是顾虑着澡堂的关门时间，十点不在话下。人群在四川餐厅口四散，查漾她们几个留下来付钱开发票。
老板夫也歇着了，坐在大堂。他盯着温然看了许久，吸了半根烟才指着他道，“就是你喂老板吃菜的啊？”温然连声道歉并解释游戏。
老板夫摆了摆手，笑着说，“你眼光蛮好的蛮。”旁边敲着计算器的季姐也敲了敲他的脑袋，两个人咯咯地笑。
温然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顺着老板夫的话奉承老板，“都喜欢领导。”
老板夫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烟也不抽了一门心思向他灌输妻管严的好处。查漾不想听这些，不想看他如鱼得水挥洒自如的样子，远远地站在收银台。
季姐拿着开好的发票拿给她，“你们学校这个男孩子不仅会说话人也好叻。你们这个包厢就是他劝那个女孩子让的。”查漾有些意外，她以为是季姐秉公执法，没想到是他。就当作是今日校会风波的另一重歉礼。
她没忘和王琴霍力的剖析大会，但确实灌了太多水，还没下楼就要去厕所，只好用包控制这俩人，自己先暂缓计划。
料想到这俩人会想办法溜，但确实没想到这么阴差阳错天公不作美老天愚弄，她的书包到了温然手里。
查漾也不说话，默默地往前走。
这一次，温然不再沉默，小跑着跟上，“还生气呢？”查漾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话。
“不当哑巴新郎了。”话里话外仍是带着刺，脚步放慢，温然知道她在给自己机会。
“我哪里知道你和池莉在里面有争执呢。看你气鼓鼓地出来，还以为是我哪里又惹到你了。我如果知道，早就进去了，还至于站在楼梯口傻等嘛。”温然没说，他意外从李昕嘴里得知查漾要去校会办公室的时候人在澡堂，急匆匆冲了一把就赶去活动中心，晚一分钟查漾都扫码骑单车走了。
“你没有嘴嘛，你不会问嘛。请问你是哑巴新郎嘛。老是猜猜猜，我是真的烦。”正常的查漾可能觉得此刻她自己非常无理取闹，不听解释不按逻辑，但这一刻的她确实讲出了内心真实的声音。
温然了“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总不能说之前一直听室友的教导，做沉默的守护者，不打扰她的日常生活。好不容易听于海一回多多表现从澡堂跑到活动中心见她，迎来的就是查漾的怒火，于是又灰溜溜地用回沉默守护者的战略。
她肯定不喜欢没主见的人。如果说出来，她肯定会这么认为的。
但是又不能一个字都不说，那就又成了她口中的哑巴新郎了，估计更生气。
测试了几次都不成功的代码，温然已经想不到要用什么路径去实现了。
查漾发泄完，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要拦住我不让我骑车？”
还好还好，对面不是只识0和1的机器，而是自主发问的真人。
温然回归好学生的心态，查漾问一句他答一句。“生气骑车危险。你上次骑电动车就挺危险的。”
查老师具备直击灵魂的能力，停下脚步，直视他的眼睛，“还有。”虽然嘴上说着坚定有力，心里却很是懊悔。
什么保持距离，什么不是一路人，什么实践之后就再也无关。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真要是这么想的就该礼貌微笑沉默回寝。她肯定是和马贝一样，被校会滤镜迷了眼。
嗯，只是被他的频繁出现迷了眼，也许确实还有一点点的聊得来吃得来，但绝对不多。
绝对不多。
“我担心你。怕你一个人委屈。”温小然同学实在是不知道该写上些什么答案了，只得摘抄一句中心思想放上去。
不是的，不是这个答案。这明明是作文的题目。
查漾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色，脑子一混乱，张口就是答案提示，“你追上来，跟着我。难道就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嘛。”
温小然从善如流，“对，我想知道。”生怕下一秒又被冠上哑巴新郎。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说话？你为什么从不找我聊天，每次都是有社团的事情才找我。”我的老天爷啊，查漾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巴，这是什么怨妇发言啊，滤镜真可怕。赶紧找补，“你，你完全可以微信问一下我嘛。”
老师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错漏点。可是他根本答不上来这题，答了这题估计就直接被判不及格了。只好就坡下驴，“对，你说的对。以后我改，听领导的。”
查漾没忘记他在四川餐厅里说的话，脸上几处飞霞极速扩张，整张脸都红透了。这下子，温然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出她的脸红。
她应该也是在为我而害羞吧。
6
路上没再多聊，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回寝室。
吹完头发的查漾意外地接到了外卖的电话，走到寝室楼外，发现了外卖柜里的草莓蛋糕。一张便签被人为地贴在了外卖袋的绳结上，笔酣墨饱十几字：
夜凉如水琉璃滑，自此开窗放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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