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所有新生心心念念日日祈祷的力量自然是比不过三届老生想看笑话的心，军训的第一天太阳工作得很卖力。
查漾九点半去一教上课的时就明显地感受到太阳的见面礼了，即使是早上也忍不住撑着一把阳伞匆匆跑进楼内。本来新开学事情就多，太阳又大，更闷更难受。
查漾坐在教室里听着计量经济学老师的导论，心不在焉，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整个寝室只有查漾一个人坐在第一排，邹静则是选择坐在第三排，一个能有效吸收知识又不会被老师盯着的座位。
桌子被敲了敲，“你站起来，你看这张图的拟合的曲线，你试着猜一猜这组数据我们应该用什么模型？”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几乎是站起来的后三秒，查漾才认真看了PPT上的拟合曲线，还好，提前看过书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二次曲线，也有可能是某指数曲线的变形。”任课老师点了点头，没再难为她，放她坐下，走到后排提问。查漾整顿心神，认真听课。旁边的同学凑过来跟她搭腔，“走神还能答上来呢。”
查漾苦笑，轻声说，“瞎蒙的。”一眼扫到自己在稿纸上留下的字，大大的“气”字，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蠢到直接写名字在上面。
同学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稿纸，指着一团黑乎乎的修改痕迹问，“你达芬奇啊？练画蛋嘛？”查漾想都没想，拿手臂挡着那团，昂起头看课件，“老师来了。”涂得太深，墨迹印到她的手臂上。
下午没课，查漾两点到南体准备。一路上自然是和诸多军训的大一新生同行，她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在迷彩服中格格不入。太阳的光是全方位的，烈日的下午不存在太阳在某一边这种自带作弊技巧的考题，做好全套防晒的查漾堪堪将伞抬到自己可以看到前方路的高度，整个人埋在伞下。
就这样还是被人认出来，感受到有人拍肩膀，她有些不情愿地回头。看到一身军绿色的制服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是军训教练。
“您好，我不是新生。”查漾以为只是简单地被认错了。
来人伸手拍了下她的伞，“什么呀，我是凤明。”她这才把伞抬高，终于看到来人的面孔。
“是你啊。”老友的久别重逢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凤明本来是和查漾一级的同学，同在手工社团捏泥人。大一下学期末，凤明响应征兵号召，火速递了申请表，顺利通过检查，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兵。
“我记得，大学生当兵是两年啊，你这临时被抽调来宁大做教官啊？”时间还没到，两人站在体育馆荫凉处聊天。
没有新生在附近，凤明也不摆教官的架子，倚着桌子歪歪扭扭地站着。“不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原来的队伍重整了，所以我就一年就回来了。“
查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所以学校就安排你们来做教官啊，往年都是消防员的。”说到这个，凤明皱了皱眉头，“本校学生用起来方便，统一管理也不用给什么报酬，当然好了。”
查漾笑着安慰他，“多多少少肯定也会给点好处啦。不然哪尊大佛请得来你哦。”凤明的回答却让查漾思绪万千。
“你也认识吧，就你原来学院那个姜涞啊？他负责这个的。”
查漾连忙追问，“不是他吧，你是不是记错了，他是学院里的老师诶。你这个是校级的事情了。”
凤明很肯定，“我以前去找程老师的时候，他不就在隔壁办公室嘛，我认得的。他要升官了吧，我看学校行政楼里他的办公室已经布置差不多了。”
查漾没再回话，只是点头微笑。凤明知道她不对劲，没问，只是敲竹杠了她一顿饭，理了理腰带，变身教官。
5
第一天的军训比较简单，大概就是练军姿，什么稍息立正转向蹲下之类的。查漾很清楚军训的课时安排，四十五分钟一个课时，然后休息十五分钟。
她坐在摊位前等着第一个休息的到来。看了几眼专业书，因为开课时间太短复习预习都没什么好做的。该上课的上课，该睡觉的睡觉，手机静悄悄。她无聊到托腮左看右看。
眼神在掠过某个角落的时候，自动聚焦某个人，人为控制转动摄像头，盯着右边的横幅不再动。
手工社团应该是所有社团的里对这次的新生展览最重视的社团之一了。之所以是之一，是因为众人对着射箭社团高人气的羡慕。
社团里也做了很大的努力，密密麻麻摆了两三长排的手工制品，至于简单的纸扇之类的小玩意儿，简单回答两三个问题就直接送了。人气也还不错，吸引到的大部分都是一群一群的女生。
休息时间一结束，场馆里就冷清下来，只有社团内的互相试玩和观摩。二年级的学妹把新开的手工社团兴趣群打开给查漾看，“学姐，你看，这一会儿就有一百个人了，今晚肯定还会有人来看的，今天破五百不是问题。”
查漾看了一眼，还是要打破她的美好想象，“这里很多人都是走在馆里看到二维码就扫，看到群就进的，等咱们真正有活动未必有那么火热的。”看着学妹逐渐熄灭的眼神，补了一句，“当然，这个数据非常厉害了，往年我们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的。今年我们肯定可以做好。”
学妹把手机放在胸前，满怀期冀地说，“肯定的，学姐。”查漾看着她偶像剧的标准姿势哭笑不得，推着她去前面射箭社团试玩。
查漾去的时候，身边站了老熟人。学妹率先举起手，“嗨！”温然挤出一个微笑回应。学妹见他和查漾不说话，只好表情尴尬地收回手，彻底转向查漾。
射箭社团弄得活动很简单，就是日常路边的那种射气球，达到一定数目送大礼的那种。查漾认识它的社团负责人郭汨，跟他笑着说，“人家外面还收钱，多少钱多少箭。你们这儿白给啊，亏不亏本啊。”
郭汨是体育学院的，算不清楚账，递给她一把箭，“你要给钱也行，直接送我了。我们这个是有抓娃娃店赞助的。”
查漾一听说不亏本，也不客气，拿着箭就开始玩。温然也刷脸成功，领到一把箭。
放上箭，搭弓，拉弓，一整套动作还没完成，属于查漾的圆盘气球就已经下线一个，身旁也传来整齐的哄笑声。
温然站在最前面，手上的弓已经放了下来，脸色微微红，他把弓交给身旁的男生，“给你们玩吧，我不会。”
查漾则是继续放箭拉弓，行云流水，“唰唰唰唰”连中四个就放下了弓，对着郭汨说，“加上刚刚人家送我们那个，正好五个。”
本来就是同学间玩玩，郭汨也不较真，查漾示意学妹去挑娃娃，自己退出一线，站到人少的地方。
站到温然身边。
温然早就看到她了，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以为她会故意走过，没想到竟然在自己身边停留。
查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明明是自己先走过去的，释放出信号，接下来如果开个口道个歉或者是说点有的没的，也许就好了。就是开不了口，拧巴，反复的心意。
反反复复，查漾自己都烦自己。不喜欢被人关注，却硬要做社团。不喜欢校会，却和温然走这么近。明明想和解，走到面前却变成哑巴。
查漾站在他身侧，舔舔唇，抠抠指甲，纠结了许久，终于找好理由，终于开口，“你昨天说的那个人要升官了，你知道嘛？”
温然心里作出的预想离真实答案十万八千里，程序设定的五种回应方式以及if结构的语句通通无法运行。
可这是什么问题，这是什么信息，这是我所关心的嘛，压根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事，我只在乎你和我，温然一瞬间有撂挑子不干的想法，“什么？”
学妹抱着一个巨大的海绵宝宝，“学姐，我拿到了！咱们回去吧。”
查漾被带走，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没能推进事情的进展让她觉得很疲惫，想不到更合适的办法让她更烦，打开聊天界面，对着萨摩耶头像的某人看出了神。
做得好，既然温然对学姐不理不睬，就把学姐火速从他身边带走，我们学姐不做倒贴的事儿。学妹心里肯定自己。
6
军训相比上课的好处最大的一点在于，除了偶尔的紧急集合和一些对歌活动外，基本不占用晚上的时间，不像上课的时候经常性的晚课。
查漾经历了三个休息，每次都只有十五分钟，再多的人能招待的也就那么几个，等到六点，军训正式结束，才是真正的人潮汹涌。
基本上每一个手工制品上都有不少于一只手，学妹还在沉浸于拉每个新生进手工社团的兴趣群，关注公众号之类的，查漾则是站在展台前，尽量和颜悦色地对每一个人说，“泥塑可以摸可以摸，但是不要拿起来哈，人太多了，容易撞到地上。模型最好别碰。编绳我们后期会卖的，关注我们就行。”早知如此，她宁愿自己周一满课。
桌子上的空水瓶是她们的业绩，姚鑫一行几个人下课赶紧过来替换查漾她们。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歇歇了，查漾和她们相视一笑。
一个迷彩人走到摊位的侧面，站到查漾面前。她看着眼前的明显黑了一度的人，勾起嘴角，觉得不礼貌又忍住笑，“你是，西门那位把我箱子拖跑的？”话语里八分确认了。
他憨憨地点了点头，“学姐你好，上次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古鼓，应用化学一年级。”他伸出了手。
查漾笑着握上去，觉得他的名字很可爱，“古、鼓？我叫查漾，对我们手工社团有兴趣吗？可以加入哦。”
他掏出手机扫描海报上的各类二维码，边弄手机边解释，“第一个‘古’是古代的‘古’，第二个‘鼓’是鼓励的‘鼓’。”
他加完官群，关注完公众号之后，仍然保持着扫码的界面，对着查漾说，“学姐，方便加你微信嘛？”旁边的人很有眼色，都挪开位置，躲得远点。
他把手机递过来，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你扫我二维码也行，我换一下。”
查漾伸出了手，推回了手机，“官群里有我的账号，你如果有事找我，直接从官群里找我□□就行。”
他讪笑着收回手机，“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哦，你早说嘛，浪费我这么长时间还找你。”语气已然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憨厚感，带着些不得志的抱怨。
查漾上抬眼眸迅速地扫了他一眼，“是不是都跟你没关系。”说完就起身，站到摊位前面，替换其他人。
手机叮咚信息提醒。
来自萨摩耶，“离他远点。”
查漾也不客气，回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抒发坏情绪有利于身体，此刻，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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