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不远处的停车点中。
路斯远坐在副驾驶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放在挡风玻璃前。
对于这个结局像是意料之内。
她最后那段话。
一是做戏给工作室的人看，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和李旭很熟，说工作时也是说给李旭听，意思是说他现在是多余的那个，言下之意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二来，沈言卿也是侧面戳穿李旭，她已经知道他是路斯远派来的了，而最后那一句很明显就是告诉李旭，她打算找路斯远聊聊。
还有那句她很重视，说给老杨听是为了稳定合作，说给李旭听是为了警告他别想在她的工作上动任何手脚。
想到这，路斯远冷笑一声。
与其说是警告李旭不如说是在警告他。
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没变。
又听了一会，路斯远随意划动屏幕按下挂断键。
不一会，李旭从这栋高级写字楼出来，他看了下周围，随后过马路径直往路斯远这边过来。
一坐上驾驶座他就开始吐槽，刚步入社会就被现实暴击，李旭从最开始的吐槽变为自我pua。
路斯远在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沉了口气。
“行了行了，要的就是被她听到。”
“可我被她压得死死的。”李旭不甘心。
路斯远看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安慰他：
“刚开始实习都是这样的，承认自己烂就行了。”
“路队，你刚开始也总是这样吗？”
听完这句话后，路斯远食指的指尖忍不住颤了一下，一双黑眸微黯，仿佛想到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副张扬的口吻。
“你以为我是你？
别想了，直接开去高新区，又有案子了。”
车辆调转方向，溅起了一地水花，那是昨晚那场雨留下的痕迹。
下了好几天的雨，临近中午时才有放晴的迹象。
一出工作室沈言卿就开始给梁曼发消息。
「曼曼，你之前说路斯远是你妈妈朋友的儿子，你和路斯远是认识很久了吗？」
—「唔，我们应该能算一起长大的吧，我小学时候和他是邻居，他比我大几岁，但是也没怎么往来过，只是家里的父母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我和他也就比陌生人熟一点。」
—「我就跟他妈妈提了一句我有个朋友还是单身，她就说让你们见一面。
怎么啦？我给你介绍了这么多男人，终于看上一个了？」
沈言卿：“……”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头顶一群省略号飘过，她暗自腹诽，自己就算看上街边乞丐也不可能看上路斯远。
「没有，就是稍微了解一下，你有他电话吗，发我一下。」
梁曼将他的电话发给沈言卿后，似乎嗅到了瓜田的味道。
—「咳咳，我问你个问题，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路斯远当时看到你照片的时候说你是熟人哦」
—「老实交代！没人能蒙得了我梁曼！」
沈言卿要回家找一个东西，胡乱回了她一句：
「大学见过」
可梁曼此刻跟侦探一样，瞬间抓住她的漏洞：
—「你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工作了诶，什么情况会去你学校啊？老实交代~」
沈言卿脑海里的省略号越来越多了。
交代什么？能交代什么？
难不成说你朋友怀疑我才经常来找我的么。
想了好几秒，她才撒谎到：
「他当时喜欢的人是我们学校的，我见过他几次」
—「他喜欢的人？」
—「男的女的？男的话那他是1是0啊？」
沈言卿：？
聊不下去了，话题正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到家的时候日落的光晕包围着整座城市，那群锋利冰冷的建筑此刻有了些许的温度。
她将手机随意扔到一旁的电脑桌上之后，随后径直走向书房。
她仔细找寻着什么。
最终，将一本名叫《傲慢与偏见》的书从第二层书架的最里面抽了出来。
书有些旧，书脊处已经有了些许破损的痕迹，书页侧面也有不规则的淡黄迹象，看得出它经常被人拿出来翻阅，也有一定的年头。
沈言卿随手翻了几页后，又若有所思地翻到第一页。
只见书页的中央被人用黑色的笔写下一行日期和三个大字：
1999.2.1
路斯远
字体张扬且飘逸。
路斯远有一个习惯，喜欢买了书的第一时间就在扉页写下当天的购买日期。
当时她读大学的时候，路斯远来套她话，二人见面话顶话谁也不让谁，他还用了这本书里面的一句话来阴阳她：
——傲慢与偏见是人性中的双刃剑，既伤人又伤己。
沈言卿发誓当时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真的很想捶死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临走时他忘了把这本书带走，沈言卿也懒得去还给他。
翻了两页后她对这个故事有了兴趣，就没扔垃圾桶，可没想到这一留就留了十年。
看着这个泛黄的名字，她默默地在心底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如果想要平静无风，就必须先去面对不敢面对的。
她将这本书拿出书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缕橘红色的光芒慢慢坠落，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拨通了梁曼发给他的号码。
才过了几秒对方就接通了电话，就像早就预感到的那样。
沈言卿也不打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路斯远，你昨晚的那个提议我答应了。”
“想好了？”
“当然，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聊聊，见面的话还是昨晚那个咖啡馆。”
她揉捏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是刚从书架最里面翻出来的陀螺，这个家十年没回来了，这些小物件她还挺怀念的。
“我七点半到。”
沈言卿走到茶几边上，随手将陀螺扔到上面。
“好，这次你可别迟到。”
十年过后，这个陀螺再次开始转动。
远方的夕阳像舞台的红色幕布，橘红逐渐下沉，缓缓地揭开了某出戏的精彩序章。
这次路斯远倒是没让她等，沈言卿刚坐下，他就到了。
看到路斯远后她没有说话，而是低头从提包里拿出那本《傲慢与偏见》推到他面前。
路斯远先是诧异，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
“我记得你当年跟我说，‘傲慢与偏见是人性中的双刃剑，既伤人又伤己’，我今天能把这句话送还给你吗？”
沈言卿的神色依旧平静无风，不同于十年前的是她这次多了一份坚毅。
路斯远知道她在说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你今天不是特地来还书的吧？”
“当然不是，我昨晚回去后认真想了想你给我的提议，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这样我不仅能第一时间知道我养父母案子的进展，还能和你做到‘互不打扰’，挺好的。”
沈言卿面上笑着，可言语之间夹枪带棒，在路斯远她就像个刺猬，用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不论是直接的行动，还是锋利的语言。
互不打扰这几个字是当时路斯远提出的。
可路斯远显然没受她这些话影响，他不由得漫出几声笑，悠然道了句：
“我也希望我能一直不去打扰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
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却都不打算挑明，荒唐的成人游戏。
“那当然。”
沈言卿浅笑着，可在心里把路斯远揍了上千遍。
“那好，我们拟定一个婚前协议，第一，能不麻烦对方就不麻烦，第二，我不想和你的家庭有过多接触，第三，婚前婚后一个样，各过各的，不能有变，第四，我不想被我和你的朋友知道我和你住一起的事，最后最重要的第五，我随时都可以离婚。”
沈言卿可没打算在国内长住，她想的是等工作室那边的系列视频拍完以后就离开这儿，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当然。”
路斯远倒是觉得这些都无所谓，本来就不是真的要结婚。
当时路斯远正愁这个案子不在他手里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就被老妈揪着去和沈言卿相亲，在路上临时起的念头。
能查案还能敷衍家里，一举两得又有何不可。
两人协商好了之后，路斯远将一把钥匙扔给了她，还顺便说了一个地址。
“鹿林美苑十一栋三单元703，这个房子除了我没人知道，你不用担心什么。”
“也行。”
沈言卿想着，她不想住小时候的那个家里，本来想着这哪天在国内买一套自己的房子，这下好了，省钱。
不过这哥们儿挺有钱啊，住富人区。
想到这儿她回忆起来了，梁曼说过她父母和路家有合作关系，梁曼家那么有钱，那路斯远家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沈言卿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率先抓到他贪财的证据然后上交国家呢，没意思。
第二天拍结婚证件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在让他们笑。
“是结婚又不是结仇，靠近点儿啊二位！”
他们纹丝不动。
到最后他们留下了一张被迫结婚的，弥漫着奇怪气场的结婚证。
出了民政局加了微信后他们就分道扬镳，很默契地谁也没打算继续搭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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