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游学团队到了江南,王喜凤也基本放了心。虽说四大家族已经倒了好多年,但贾氏族人众多,在金陵的姻亲故旧也是盘根错节。哪怕明面上都是淡淡的,不怎么来往,但只要你有价值,人家也犯不着得罪,结个善缘有何不可?
故而,长到二十多岁第一次来金陵的金陵地头蛇贾兰,和从来没在蜀中求过学的蜀中第一大书院嫡系子孙关家兄弟,便慢慢在六朝金粉的金陵城中混出了些名声。
儿媳妇生了二胎,根本顾不上头胎,大姐儿就顺利驻扎在了正房。儿媳妇坐月子期间,洗三礼、满月宴,王喜凤的生活瞬间就忙乱起来。这大概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家务才交出去几年,竟然就生疏了!
既然贾兰安安心心待在江南以文会友,婆媳二人也安安心心在家中抚儿育女。又一年春节之后,春暖花开,哪怕依依不舍,也要前往蜀中探亲。之后,关夫子最小的儿子就要随队进京。
蜀地自古就有路难行的特点。他们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当然,他们本质上是游学,又不是赶路,从江南沿江而上,却是缓缓行来。根据手上又多出来的名帖拜访朋友的朋友,故交的故交,攒下无数人脉。一路江景更是别有意趣,文人时不时来点诗兴也是有的。你写你的游记,我抒我的抒感慨,何其自在。
真正到蜀地,已是六月。中间也不免错过宿头,投身古庙;或者暴雨来袭,病卧驿站,不得一一而述。
关家现成的书院摆着,他们一到,就有数不清的学子们等着长见识。这年头,有游学经历,多大的光环!读万卷书难,行万里路更难。且不说出门需要路费盘缠、家中老小无人照料这些后顾之忧,读万卷也就是有些伤眼睛,行万里路极可能要了命去。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懂道理的倒不少,去践行的又几何?
关氏兄弟掉进了亲戚窝,光是拜见族中长辈各家走礼就忙活了七八日,若是加上七大姑八大姨各种表亲,一个月都未必够。贾兰这个毛脚女婿更是只有听吩咐的份,被爷爷叔伯大舅哥们考较学问,又问起家中诸事,出京见闻,连一路来的游记杂感都被小辈们抄了去细品。
贾兰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该字斟句酌,而不是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回到京中,又是隆冬时节。大胖儿子已经一岁半,才第一次见父亲。大姑娘也早不认识这个没啥印象的爹,俩娃都不稀罕他。
贾兰也真的没时间搞亲子关系。一连两个年头不在家,亲友们都要见见,京中大事也要了解。另外,转年就是春闱,也该好好沉下心来温习功课,作几篇文章。
贾菌乡试已过,家中早有庆贺。贾兰另补了一份礼给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以后若能同时入官,也能互为臂膀。张翰林升了官,提了礼部郎中;张诚长到十八岁,也已娶了妻;陈氏如今正忙着给女儿相看人家。
松子跟随贾兰出去,一路提心吊胆餐风露宿,吃了不少苦,也长进了。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也该考虑娶媳妇的事了。只贾兰事忙,家里也因他们回京多出许多事项,万事都要等春闱之后再说。
游学对提升思维层面,扩展眼界的确大有裨益。可若说游学必定能举业,那就不一定了。至少,经历九天奋战后,关家大哥依然名落孙山,同落的还有贾兰贾菌大姨父诸人,唯一上榜的是关二哥。可谓几家欢乐几家愁。
关大哥成了私塾的正式夫子,打工人上人;关二哥想必也会派个外任,从小县令干起;贾兰看过新出的三甲进士好文合集,自己无论行文还是构想都稚嫩了些。看来,曾经被自己认为是夸夸其谈的文会其实也有很多可取之处啊!只要档次够高,就定有醍醐灌顶之效。
既然又要等三年后,倒也不着急了。先做做规划,梳理人脉。江南也有不少进京赶考的学子,有跟贾兰有旧的,不免投了来,一处作学问。这些自有前院松子安排服侍,并不与内院相干。
家里的丫头们也都大了,按理都是该配人的年纪。只家中阴盛阳衰,适龄的男子也就松子一人,倒了便宜了这小子,在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中挑媳妇。当然,在内院,话又不是这么说的。只问婚配意向,先看看松子,如果不中意,自有其他的来相看。
理论上,丫头小子配人,主子说了算,哪里由得人自选,只是有些话说了就不好转圜,不如先探一探。一般回答“但凭太太做主,那就是中意,或者随意。”若是支支吾吾,便是心有所属。日后留心观察也就是了。
关氏的两个丫头,老子娘都在关家,贾家人口不多,没有合适的婚配,不是给贾兰做通房,就是要嫁回关家。这一点王喜凤也不替关氏操心,她只负责栉风和沐雨。
最终还是沐雨先一步成了媳妇子。王喜凤备了嫁妆,关氏也给了添妆。小两口过来磕了头,住在外院,白天依然到主子跟前伺候。
大姐儿和哥儿的奶娘都是外头聘的,并没有买进来。奶个几年,依然放回家去。如今,大姐儿住在正房,奶娘已经家去,王喜凤安排了沐雨贴身伺候,起坐规矩自然是平嬷嬷把关。
贾兰将外头的事理顺,生活也回到了正轨。呆在家的时间多了,儿女们也渐渐习惯了家里有个时常带了他们上街逛逛的父亲。
这样规律的居家生活没过多久,关氏再次有孕。就这速度,连李绮都竖大拇指。她头胎伤了身子,足足隔了五年才生二胎,中间受的气也不少。李纹就麻利多了,提了个丫头做通房,生了孩子也都是在自己手心里。关氏也懂频繁生育的可怕,给两个丫头都开了脸,只求火力分散些。总之,各有各的双全法。
家里也时常有亲戚带了孩子来玩,关太太带着小孙女,娄氏带着大孙子,李纹李绮带着家里的天魔星们,只要出门走亲戚,个个都兴奋的不得了。小孩子也就是这么几年活泼可爱,大了个个讲规矩,笑不露齿,呆板无趣。也难怪会撒娇卖蠢的孩子格外得老人家喜欢。
如今关氏有孕,听不得吵闹,家里的两个小祖宗时常缠着父亲去亲戚家串门,又往天桥下看杂耍。亲子关系一派祥和。
关家那个照顾关氏孕产的嬷嬷,被关太太派给关老二一同去了任上,免得他们小夫妻在地方上用人不凑手。如今这一胎,王喜凤只能派了平儿坐镇,加上芳草和芳菲两个丫头已经伺候她们奶奶生了两胎,多少有些经验。若实在不行,请个产婆在家里候着。
随着家中添丁进口,服侍的人手也开始紧张。贾兰在外有应酬,又增加了几个小厮跑腿伺候。内院里关氏临产,跟父母住在西厢的哥儿就得挪出来单住,到时候奶娘也要家去,需另安排嬷嬷带着。哦哟,备用的小丫头们也要调教起来。真是千头万绪。
家务琐事暂不细表,待贾兰的二小子满两岁,他又坐在了贡院的考棚里。虽然考生数量庞大,但金榜题名的几率实在太低。更多的人需要再等三年。已经积累了丰富应考经验的贾兰,考完很是淡定。考中固然欣喜,考不中,还有下一次。
小姨夫考中举人后直接躺平,再也不肯将时间消耗在备考上。大姨父依然落榜,他的小儿子都已经启蒙了。贾菌又刷了一次应考经验。唯二上榜的是贾兰和张诚。贾兰抓住了进士的尾巴,而张诚不知幸还是不幸,得了同进士出身。
这次的庆贺声势格外浩大,祭祖、摆宴,一连热闹了七八日。从喜报传来的时候起,整条巷子就热闹起来,贺喜的送礼的络绎不绝。门房实在招呼不开,只得接了礼单一一登记,核对整理之后,又送帖子请客吃席。
王喜凤日日在正房待客,脸都笑僵了。
关氏一路从秀才娘子道举人娘子再到进士娘子,也算苦尽甘来。这几日哪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待到客人散尽,也不免乏力。
贾家湮灭多年,故旧们早就撇清关系,再无来往。哪怕使了银子托人疏通打点,吏部派官还是一杆子支到万里遥。却是游学也没到过的南方,据说常年潮湿多雨,瘴气横行。
贾兰跟家里商量,不带家眷,只带随从。先过去看看情况,了解了解形势再做打算。他小小一个知县,人地生疏,家眷跟过去也是憋屈受苦。
里外打算好,上上下下都忙开了。随行的要打点行李,不随行的要替贾兰打点行李。松子跟着出了趟门,在带行李这个问题上很有发言权。在大家准备的基础上,又加多了一些常用药:有做成丸子的,有粉末的,还有药材一份份根据疗效包好的,以免在旅途中来不及找大夫,方便对症下药。王喜凤又让多准备了些防蚊虫的,眼见着行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最终,这趟是点了松子夫妻俩,近期投奔来的清客师爷二人,以及这两年调教好的小厮四人。关氏又把两个通房丫头塞进队伍。这么一批人,轻车简从,一路向南,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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