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家之程

武林大会延后,各派暂居清澄门休养。

清澄门自混战以来,建筑损毁许多,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先是处理尸体的,一个一个往外抬完清洗现场,再后来是工人进进出出修葺房屋动静,即便是门规森严的清澄门,也难免乱糟糟的,惹人心烦。

玉诵年此时同样的心烦,此次来寻仇人,却始终不见其踪影,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再一次问尉风:“阿风,你真的确定看到那个耳垂缺损之人?”

尉风肯定的点点头,“徒儿确实看到,但是徒儿也觉得奇怪,跟在江追落身边的几个不报城人耳朵都没有痕迹,而且在昨日混战中都消失了,但我肯定在酒楼中见到了那个人,师父,恐怕是有人故意引您来此,却不想您真的抓到那个人。”

玉诵年目光深沉,他也想到过这种可能,可是实在想不到动机。将自己引来此地,又不给自己报仇的机会,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挑衅?还是有别的自己没想到的理由。

“不管动机如何,我想,那个引我们来此地的人一定也就在这里,甚至身份不低,不然我想不到一个普通人能使的动不报城之人。”

见他愁眉紧锁,溪岸适时的报告着自己的行动:“您的信我已传回家里,三师兄很快会派出弟子去寻找不报城的消息,相信很快能找到。”

玉诵年点头思索,“既然有人想要引我来武林大会,想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那人一定还会出现。”

说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延方进来禀报:“师父,方才董盟主传来消息,说无妄谷主纪相离邀各派英雄前往无妄谷养伤,并提议修养一阵后就用无妄谷的武场进行比武,现在正询问各派意见。”

“什么?”

玉诵年对此提议大为吃惊,武林大会会场重新翻修是需要个把月,但既然大会已经延期,各派掌门也重伤无法进行比武,待会场修好再进行比武完全来的及。纪相离为何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玉诵年问道:“董天墨什么态度?”

“纪相离以无妄谷地处灵秀,谷中有许多灵草仙药,有利于各派修养之由提出这个建议,且据说无妄谷比武场不比清澄门小气,各派似乎都欣然接受了。”

尉风也看出了玉诵年的疑惑,“若以此为由,确实很难拒绝。”

玉诵年沉思道:“你们怎么看纪相离这个人?”

溪岸与尉风目光来回传递着,迷茫的摇了摇头,尉风则稍微思考了一下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徒儿对她不太了解,此次清澄门之乱确是她暗中操作,但徒儿总觉得她的目的不止是报复江追落这么简单,或者说,报复江追落只是她顺便做的一件事。”

延方道:“师父,那我们要告诉董天墨吗?”

玉诵年缓缓摇头,“如今只有我们知道于卓之死是纪相离在幕后暗算,其他各派可不知道,他们坚信人是江追落杀的,所以才会如此轻信纪相离。我们所讲与纪相离为他们提供的条件不可同比,没有什么可信度。”

玉诵年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你们说,那个引我来此地的,会不会也是纪相离?”

三人表情显然没有想到这么远,“师父何出此言?”

玉诵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喃喃着,“纪相离——江追落,江追落——不报城,翟星——纪相离,翟星——江追落,翟星——不报城——阿风,不报城......”

将最近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后,玉诵年忽然发现,看似与纪相离没有任何联系的不报城,实际上是可以通过翟星这层关系联系在一起的。在砚城故意将那凶手暴露在尉风眼前,也与翟星脱不了干系。

所以最后一环就是——“不报城——纪相离。”

尉风此时也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是,纪相离与翟星利用我将不报城的消息传给您,引您来此!”

“可是师父历来与七派没什么联系,她为何要引师父来此?还有,此次大会中分明是布剑山庄与不报城有所勾结,纪相离又为何会与不报城有关?。”

沉默了许久后,玉诵年下定了决心,既然纪相离用杀死尹定思的凶手引他来此,那她也一定对尹定思之死有所了解,不论她的目的为何,既然敢将凶手暴露在自己眼前,他就不得不去。

“看来这纪相离真不简单,这无妄谷,我们也得走一趟了。”

沈听这边也收到了消息,此时正纠结着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其实经过这次之事,她进一步的了解到这个江湖的凶险,这些名门正派的表里不一,院子里的尸体一波一波被抬走的时候,那种恶臭的味道让她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算起来已经过去九天了,但沈听好像依旧能在空气中的泥土味中准确的嗅出那股令人恶心的血肉腐烂的味道。

原本还对江湖的快意恩仇充满憧憬的她,最近几日也一直在左右摇摆。

要不要就此打住,回流夕山与爹娘平平淡淡的度过后半生,还是用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夫,为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冲动继续搅在这滩浑水里。

她想离开,却总被内心的各种疑问牵扯着。

关于翟星,关于纪相离,关于江追落。

这一切本都与自己无关,可她偏偏又都亲眼见证,又几乎被牵扯了进来。她太好奇这表面风平浪静的的江湖下汹涌着的真相,她也关心自己视如手足的翟星究竟与纪相离在谋划着什么,她想知道翟星在这一次次的纷争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什么支撑她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隐藏身份,游走在流夕山与布剑山庄中。

沈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琢磨着该不该趁夜色离开清澄门,眉头紧锁,连尉风几时到了门口都没注意。

“今夜离开正是好时机,再晚,明日就是启程去无妄谷的日子了,到时候,你可不好在各派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沈听闻声停下了脚步,哀叹道:“正是如此,我才这样焦虑。你说我到底该尽快离开,还是去亲自查清楚这些谜团?”

尉风与沈听那双充满了纠结的眼睛浅浅的对视了一下,又很快扫过去,平静的说道:“若我是你,定不会淌进这趟浑水中。”

这话耳熟,沈听想起那日翟星也说过类似的话,再次长舒一口气道:“你也这样说。”

“也?”

“是翟星,她也同我说过同样的话。”

尉风了然,认真的说道:“连她都这样说,可见此次无妄谷之行,必然不太平。之前你对江湖向往,只因你从未真正见过江湖,经清澄门一战,你也该对所谓“血雨腥风”一词有了更直观的了解。别说你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哪怕是像于卓那样的一派掌门,也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将他的性命轻松夺取。江湖便是每一时,每一刻都不得安宁。就算你不怕,也要为爱你担忧你的人慎重考虑一下。”

尉风所说每一个字都是沈听这几日所忧虑的,她虽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夜被翟星轻飘飘一句话就推到风浪中心的恐惧依然蒙在心间,久久不散。

她是该慎重一些的。

夜色凝重,沈听换上了从小厮房中偷来的衣裳,一边快步走向后院,一边四处张望着,她最终还是怕了,怕此去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爹娘,怕爹娘失去她痛不欲生、晚景凄凉。

自从那日混战之后,门中加强了巡逻,夜间也有几队人轮班值守,清澄门进出须得各派掌门印信以及董天墨的允许,别说董天墨,就连纪相离的印信她也没办法得到。唯一离开的办法就只有趁夜间后厨运送泔水的时候混进去,才有机会离开。

前方听到一阵吵闹声,转过墙角发现停了四五量泔水车,心道:养着七八个门派的人,清澄门这些佣人属实是受累了。她从墙上抓了把灰随意抹了抹,低头混进干活的人群中,学着别人的样子端起泔水桶往运送的大桶里倒。这点重量对于练功的她来说倒也不算得什么。

跟着运泔水的队伍一路走到大门,几个看门的守卫自然的分开行动,两人开门,两人查验泔水桶,还有两人细细的朝每个小厮的脸上看去——沈听心中一惊,连忙低了低头,只是这行为正巧落在一个守卫眼中,蹊跷的很。

两名守卫互相对视,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准备随时抽出将行踪可疑的人斩于剑下。

随着两名侍卫的逼近,沈听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一时间大脑飞速运转是该拼命一搏,还是跪地求饶,头晕目眩之间感觉自己的头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痛的她瞬间眼泪直流,瘫坐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谩骂:“你个臭小子,不是第一次干活了,怎么还是笨手笨脚的?这桶泔水是不是你装的?溢出来了你没长眼睛么?弄老子一身!”

沈听摸着头一脸懵的看着自己身前的人影,约莫是运泔水的管事的,下手也忒重了!她不过就装了几桶,怎么还污蔑人呢!头顶的痛感渐渐消散时沈听忽地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压弯身子,尽量压低了声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迷糊了。”

“再有下次,就别干了!”

说罢对那两个逼近的守卫笑嘻嘻的点头哈腰:“不好意思两位兄弟,您二位继续,继续。”

那两人见领头的如此,也不再多疑虑,只当是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便收了剑,一阵检查下来,守卫见没有问题便让出了路。

泔水运出城处理,天已微亮,众人就地歇息片刻就要返程。沈听见已远离清澄门,终于放下心来,走到那个替自己解围的人身前抱拳,诚恳的道了声多谢。

那人未多言,只是点点头便不理她了。

沈听斟酌再三,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您为何帮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人出钱让我帮你,我就算再不愿,也不该驳了钱财的面子。”

“请您告知那人是谁。”

“我不认得,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丫头,丑是丑了些,眼睛倒是好看的很。”

那句眼睛很好看落在沈听耳朵里,她难免猜测到难道是翟星在帮她逃走?

沈听唏嘘,尽管翟星在自己的身份这件事上做了隐瞒,可她对自己确实是十分上心的。也不枉自己将一片真心交付于她。

再次道了谢之后,沈听头也不回的朝远处依稀可见的村落走去,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就可以租马匹,尽快回到流夕山了。

就这样,沈听顺利逃出清澄门,也逃离了即将到来的又一场腥风血雨。

但她,真的能逃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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