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休息已经是两天前了,别说沈听撑不住了,就连马儿也累的够呛。
一路策马,比原计划的早了一天接近流夕山,估摸着再有两日,也就到了。沈听将马儿拴在河边,自己也坐在树下喝水解乏。
走前置办的干粮还有一些,省着点吃足够撑到家了,此时的她分外想念家中的饭菜,靠着这些念想将干硬的饼用水送下去,果腹足以。算起来也有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的靠在大树下乘凉了,微风拂过水面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赶走了许多燥热,也洗去许多疲惫。突如其来的舒缓令她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安宁。
半睡半醒之间,沈听仿佛已经回到了流夕山,扑进了母亲的怀抱,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裳,真是令人向往啊。
只是这一觉似乎睡了许久,久到沈听再次醒来时,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地。
四周的吵闹十分刺耳,她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夏天的黄昏时分很是好看,金色的光撒入林间,很是温暖。
只是待看清身边的吵闹声从何而来时,原本睡梦中的美好霎时间消失殆尽。那一堆堆的人影不就是在清澄门见过的各派武林中人吗?包括董天墨在内的各派掌门也尽在其中,在属于自己门派的空地准备食材,似要在此过夜。
沈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自己从这个可怕的梦境中拽出来。
但显然,那个行到自己身前的人影狠狠的击碎了她的希望。
沈听缓缓抬头,纪相离也正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好似十分轻蔑。而她身边的翟星面色平静,但看向沈听的眼神多少有些忧虑。
翟星见沈听呆愣,开口提醒:“见到谷主还不行礼!”
沈听虽心中疑惑,但想着寄人篱下,目前的状况还未厘清,自己身体又有些虚浮,低头讨个平安也罢,行礼道:“见过谷主。”
纪相离缓缓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明明就要到流夕山了,一觉醒来却又到了这里。”
“请谷主明言。”
“那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认了你是我谷中弟子,若你跑了,他日有多事的问起怎得凭空消失一个弟子,我无妄谷岂不是要被怀疑像江追落一般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就得委屈你了。”
沈听疑惑,不过是丢个弟子,哪门哪派没丢过,谁会把这种事跟江追落练魔功那种大批消失的弟子联系在一起。未等她细想,又听纪相离道:
“为了防止你再次偷跑,可别怪我。”
言罢,沈听的下颌忽地被紧紧掐住,嘴唇无法合闭,翟星见状刚想上前,但一粒药丸已从纪相离手中划出,落入沈听口中,纪相离一个抬手合上了沈听的嘴巴,紧接着一掌拍向沈听胸口,就这样没有一丝防备的喂了沈听一粒不明来历的药。
沈听猛咳嗽了几下,又弯腰扣自己喉咙,但最终以干呕结束,不见吐出药丸。
“别费劲了,这是摧心丹,一旦进入你的体内,就会瞬间化为万千蛛丝随经络流通全身。世间只有我才能制出解药,想解毒,你可要跟紧我,别走丢了。”
沈听又急又恨,“你给我吃这个做什么!”
回答她的是纪相离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翟星的搀扶下,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今夜你自会知晓。”
这纪相离,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沈听握紧拳头,感受自己的身体已比刚醒来时轻松许多,内力也很平稳,既然低头换不来平安,那不如搏一搏,死就死了,总比受这种屈辱要强。
她迅速从腰间抽出生无畏,朝不远处的纪相离攻去,剑尖快要刺向她的时候,翟星忽地回头与沈听缠打在一起。
纪相离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步伐,嘴角的笑意越浓,却越发冰冷瘆人。
沈听心中有气,与翟星的缠斗几乎没留情面,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正式交手。
这次交手也让二人对对方的身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从前翟星一直隐藏自己的实力,众人都不知她的武功究竟有多深。尽管此刻,沈听也知道自己见到的并不是翟星真正的实力,毕竟她修炼离功之事还未公之于众。
尽管知道于卓死于她手,但毕竟这是第一次正面交战,沈听还是惊讶于翟星的武功之高,何况此时她并未使出碧血裂帛功。
而对于沈听,翟星从未小看她,沈听的师父是个神秘的人,那人功夫深不可测,江湖上从未听闻其名,就连自己也从未见过那样高深莫测的武林高手,沈听作为那人的徒弟,虽不算高手,但也不容小觑。尤其是沈听那把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材料锻造的,与她那师父一样的神秘。
这场争斗并未僵持许久,沈听觉得自己心里的气消了许多,便停手了。
翟星见她终于停手,便调理内息,片刻后长长的疏了口气,将方才的疲累统统消散。
此时沈听也冷静了下来,收起生无畏,负手盯着自己这位结义阿姐。
“我夜逃那日,是你帮我打点的?”
尽管早已知晓,但她还是想亲耳听到翟星确认。
“重要吗?”
“翟星,你还认我这个义妹吗?”
沈听问的平静,但内心早已翻涌,天知道她有多珍惜这段情谊。
“那你呢?”
沈听忍住自己泛滥的情感,将涌出来的眼泪压了回去,“我本也是生气的,但阿姐又从未伤害过我,甚至还暗地为我打点,你的身份不与人明说自是有你的苦衷。我又有什么理由气你呢?”
翟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这些话,轻轻的将沈听拥入怀中抱了一下,又适时的分开:“谢谢你。但我终究还是没将你送回家。”
提到这里,沈听又是满心的疑惑:“纪相离究竟为什么要将我抓回来?我与你们是两个方向才对,还有我睡了多久?”
翟星摇摇头,她看到沈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我也不知,但你确实是被迷晕了带来的,算算路程,你该是睡了有三日了。”
“三日?这么久?”
“从清澄门到无妄谷不到半月的路程,我们已行进大半,再有个几日,也该到了。”
“那摧心丹真的除了她无人可解吗?”
翟星无奈摇头:“解药都是谷主亲自配制的,你恐怕得在她跟前受段时间罪了。”
“那药发作会如何?”
翟星抬头看着一团云雾后隐约就要接替夕阳的明月,沉沉的叹了口气,“从你吃下毒药当天的子时算起,以后每隔七天的子时,那侵入你周身每一寸经络的毒便会发作,发作时身体由内而外像被成千上万的细丝牵引纠缠、绞杀一般,痛感随时间渐强,日子拖得越久,心脏疼痛越甚,若半年之内没有服下解药,最终会在摧心丹的作用下心脏爆裂而亡,也有人未等半年之期就受不了疼痛撞墙自尽的。所以你一定不要冲动,只要听她的话,便能在第七日发作前得到一点缓解疼痛的药。”
随着翟星的话,沈听的心早已跌落谷底,先不论疼痛,半年之期,这不是给自己判了死刑吗?
“你放心,等回到无妄谷,我会向她求情的。再不济,我去偷也行,定然不会让你死的。”
沈听苦笑,她当然相信翟星是真心想帮她,只是解药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各派弟子去往无妄谷的路上早已疲惫不堪,即便是露宿林间也都十分珍惜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此时月上中天,林间除了虫鸣便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沈听随翟星倚靠在一颗大树下,却都无心睡眠。
虽还未到子时,但或许是心理作用,沈听一直感觉自己身体里散发着隐隐的疼痛,随着夜色渐深,疼痛感愈发明显,渐渐的她额间沁出一层冷汗,在夜风的作用下,身体的温度随着汗液蒸发,冰冷与疼痛的双重折磨使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虽尽量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但一些细碎的鼻音还是传到了翟星耳中。
翟星也睡得不实,听到声音知道是摧心丸开始发作了,赶忙给她身前的火堆添了柴火,又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加给她。但看她依旧颤抖着身子便知无济于事。慌乱间翟星起身跑到另一棵树下打坐的纪相离身边跪下,轻声道:“谷主,求您开恩,沈听既已吃下摧心丹,定然会乖乖听话,今日就请您大发慈悲,赐她一枚缓解摧心丹的药吧。若她之后不听话,您再罚她也不迟。”
纪相离的身形分毫未动,翟星跪着的双腿向后撤了一步,继续向纪相离磕头求饶,“求您开恩,再怎么说她都是弟子的结拜妹妹,弟子实在心疼。求您看在弟子的份上,看在星儿的份上,请您赐药。”
在翟星的求饶之下,纪相离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越过翟星看到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沈听,冷哼一声:“结拜妹妹?你觉得,这是可以要挟我的东西吗?还是你在用你自己要挟我?”
翟星闻言肩膀微颤,连忙道:“弟子不敢。”
“不敢,就把你的话收回去。我乏了。”
纪相离收了内力,向身后的树干靠去闭上了眼睛。翟星心灰意冷的回到沈听身边,将沈听揽入怀中,轻抚着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希望以此缓解一些沈听的疼痛。
对于纪相离,她真的无能为力。
摧心丹的药力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散去,沈听合眼不久,就被人群收拾行囊的吵闹声叫醒。
她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从昨夜的噩梦中清醒过来。翟星见她醒了,帮她理了理头发,关切的说道:“我去收拾东西,你在这里等我,稍后我们同行。”
沈听默默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夜浑身疼痛冰冷的记忆,还需好好缓缓。
“你醒了。”
是尉风的声音。
沈听猛地睁大了眼睛,看到尉风递给自己的水壶,忽地一阵心酸与委屈涌上,登时红了眼眶。
尉风见状赶忙上前,“你怎么了?”
沈听将头埋进膝盖,后背起起伏伏,哭了一会儿才把眼泪一把抹干,“没事,昨天怎么没见你?”
尉风依然放心不下的盯着沈听苍白的面庞,“昨日行至此处,我去了浮雨在附近的据点,看有没有不报城的消息,回来时就看到你和翟星在一起。怎么回事,你不是回流夕山了吗?”
沈听苦笑,“是啊,又被抓回来了。”
“谁?纪相离?”尉风不敢置信,“她抓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她无妄谷弟子。”
“我要知道就好了。”
尉风将沈听从地上扶起时,感受到她的脉象虚浮,又看她方才哭的可怜,心中隐隐猜到她或许受了什么委屈,“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沈听心想此事告诉他也没有什么用,他也不能为了自己去与无妄谷作对不是?还白白惹得他担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摇摇头宽慰道:“没事,我就是好不容易到家了,一睁眼发现离家更远了,太难过了,你别担心。”
尉风不信,但也只好点头。
“还有几日脚程,我就在队伍的后方,有什么事就喊我。”
就这样,沈听再次踏上了远离流夕山之路,这一去,她怀抱着一半生的希望,一半死的可能,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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