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听与尉风彻夜长谈,她向尉风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也将自己查到到的关于灵教之事全部告知。
第二日她离开后,尉风第一时间刮了胡子,又去专门买了发油,将头发梳的整齐利落,换了身新衣裳,对着铜镜练习着自己的表情,努力将那种麻木的神情从脸上赶跑。
可他试了好多遍仍然是那样的倦态,这让尉风对自己心生厌恶,屡次失败后,他拔出自己尘封多年的宝剑——竹吟,一跃出门,在院子里舞起剑来。
好多年没练功,突然拿剑确实显得生疏。但经过几次尝试,隐藏许久的剑意再次与他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深埋在心底的肌肉记忆渐渐苏醒,人与剑合二为一,剑法自然,身法灵秀,目光坚毅。
沈听与武夫山商量好英雄帖的事回来看到这一幕时,目光被深深的吸引过去。挥舞的长剑在尉风手中收放自如,剑意锋利,随着他舞剑的动作,一缕发丝从额间滑落,随之起舞。刹那间,沈听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执剑而立的黑衣少年,身形如风一般轻盈,声音如梨花一般柔软。
“阿听。”
沈听回过神来,看着尉风收剑走向自己,神情已全然不似昨天那般木然,她欣慰的对他笑着,“你回来了。”
尉风闻言也对着她笑,微微点头。四目相对间,两人仿佛回到那个迎着夕阳在河边晾晒槐花与榆钱的下午,静谧又美好。直到这时他们才真的心意相通,目标一致。不必多言,此后不论生死,肝胆相照。
之后尉风也带领一队人马开始奔波在各个偏远乡镇中去。沈听第二日便给各派发了英雄帖。果不其然,连日来灵山弟子除暴安良的消息与英雄贴上落款的虞魇成功引起各派注意。
虞魇的名声早已传遍这片大地。
吸取人血练功,不由得令人想起当年那个同样用人来练功的恶名远扬的灵教。而虞魇所代表的组织正是近来热火朝天的灵山。
内斗中的七派在这时几乎目标一致的怀疑灵教趁机卷土重来,凛秀峰作为如今唯一不参与内斗的门派,峰主赵疑寒又是七派唯一一个老派掌门,他合乎时宜的站了出来,高挥联盟之旗,喊出了武林正派合力驱逐灵教的口号。一时之间,原本分崩离析的武林正派再次结盟,要来会一会这个忽然涌现出来的疑似灵教旧派发起的武林大会,誓要将这灵教之火再次熄灭。
武林大会定在三个月后,位置在流夕山,自玉诵年死后,流夕山经过半年的争斗,迅速决出了新一任掌门——溪岸。尉风决定加入沈听的复兴之计后,连夜与溪岸密谈,定下了此事。
当年几个师兄弟中,就属他们两人关系最好。玉诵年死后也是他极力游说将矛头全部指向沈听,在浮雨众人手中保下了尉风。
如今他的势力已经形成,早已没人记得当年追杀那名女子之事了。而灵教近日的所作所为他也早已知晓。举办武林大会不是什么坏事,各派式微,唯独浮雨迅速定下江山,或许能够趁此机会夺得正派联盟一席之位。
如今灵教声势渐大,不仅引起各派忌惮,宫墙内也收到云听阁传来的消息。
皇帝听着云听阁主人的汇报,面色不善,“灵教真是阴魂不散,朕好不容易利用云听阁把胡裳和宫里的线断了,解决了这些年的心病,没想到又窜出来一批人。不过照你刚才所说,这批人似乎与从前的灵教行事作风大相径庭?这是为何?”
“回陛下,此次灵教以灵山之名回归,声势浩大,但他们一路上都在帮各地村镇解决为祸一方的贼匪,收获了许多百姓的支持,因此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从他们开始行事到如今不过几个月,已新招九百一十二名弟子,且数量依旧在增加。”云听阁主在皇帝面前自然是卸了面具的,恭敬的面庞却带着与稚嫩的年纪十分不符的老成。
“这灵山到底在搞什么鬼?你确定他们就是当年的灵教?此事是否与胡裳有关?”
“从臣的消息来看,胡裳并不在此计划内。而此灵山便是彼灵教之事,确定无误。我已见过那两个领头的人,其一是灵教旧人,灵济堂堂主武夫山,而这其二,陛下也认识。”云听阁主说到这里,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看到了皇帝那一脸好奇,才露出了与他年纪一致的一笑,单纯中透露着些许狡黠。
“朕也认识?是谁?”
“便是当年沈忆阕沈将军的女儿,沈听。”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时震惊的神色,是少年从未见过的,但这反应显然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轻笑,继续禀报:“不过如今她用了个虞魇的假名字。据臣的消息得知当年沈听杀了玉诵年,为父母报仇后便去了不报城。不报城内有灵教余孽,那些灵教弟子得知沈听身怀魔功,便要借她之势,以她为首计划复兴灵教。而沈听在沈家夫妇的教导下,为人正直,即便答应了复兴灵教,也不会用什么阴毒的法子,而是收服民心,使灵教立足于百姓心中。”
皇帝若有所思道:“这招得民心者得天下,她倒是用的好。”
“陛下若担心,派兵制止即可。”
“我担心什么?领导灵教者是沈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陛下如此相信沈听?”
“朕不是信她,朕是相信沈将军。”皇帝忽然想到什么,问少年:“哎,你说,如果沈听与胡裳的目标都是复兴灵教,但他们方式不同,是否可借此除掉胡裳?”
“陛下英明。胡裳所行伤我国本,蔑视天威,定是要除掉的。但沈听此时正是需要招揽人心的时候,她是否愿意冒着被原灵教余孽仇视的风险得罪这位灵教原本的左护法,可说不准了。”
皇帝思考着少年的话,知他所言不假,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胡裳对朝堂的干扰虽然在这些年已被他一一消解,但总归是个祸害。
“臣知道陛下担忧胡裳再次将眼线安插进来。但依臣之见,此事不必太过烦恼。如今云听阁势力早已凌驾于江湖门派之上,江湖上所有的消息往来皆在您的掌握之中,胡裳再想与宫里的眼线联络是痴心妄想。再说沈听领导灵教复兴一事,朝廷究竟该不该插手?天下皆知,远舟建国时借由了江湖势力,而后朝廷与江湖立下盟约,除非是动摇国本之事,否则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会出手,这么多年也一直相安无事。另一方面也导致朝廷的势力难以渗透到江湖上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对朝廷也是个暗藏的威胁,江湖势力不在控制之内,就导致了六年前胡裳妄想控制您。如今,武林各派的不作为导致的乡野流寇横行,又一直是陛下心头之患,待沈听的灵教平息这些乱子,真的将灵教所谓复兴,到时候沈听的势力与原教胡裳的势力之间必有一争,陛下何不坐山观虎,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面呢?我想,与沈听谈条件可比与胡裳谈条件来的简单,至少沈听不会提出伤害远舟国本的条件。”
皇帝闻言松了口气,欣慰道:“你可真是朕的定心丸,有出息,比那李云时有出息多了!”提起李云时,皇帝语气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少年眼中也划过一丝伤感,拱手道:“人各有志罢了。”
皇帝摆手示意他离开。出宫后他并未回家,而是来到城外的一座寺庙里。
虽在皇城边缘,但这寺庙古老破旧,香火冷清,比不得其他地方。
他示意贴身保护他的两个人在门口等着,自己顺着台阶一路进入寺中。佛前一个敲着木鱼,口诵佛经的僧人并未令他侧目。他郑重的行佛礼,又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塞进功德箱内,随后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什么。
做完一切后他起身走向那个僧人,开口道:“她回来了。”
敲木鱼的手停了下来,口中诵念的佛经也渐渐没了声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后,一行热泪也紧跟着滑下。
如今的李云时已是个正式出家的僧人。那日他自行剃度,在家人的极力阻拦之下跑去寺庙里求僧人给点了戒疤,只是这戒疤显然只点在了□□之上,而未刻入灵魂之中。
“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愿回家,爹娘你也不管了,我你也不管了,你的心被不属于你的情感填满了,装不下我们任何人。尽管我们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兄长,你这样的狠心,我想即便你日夜念佛,佛祖也不会渡你。”
李云时抬头看向云霖。自己走时,他还不到自己腰间,如今竟已比自己还高了。他深知自己对不起父母的期许,对不起弟弟的尊敬。他也想回去,以李家长子的身份继承父亲的衣钵,为远舟尽心尽力,可是他始终做不到。他试过了,可是脑海中那个身影像是梦魇一般缠绕着他,日日夜夜,不停不息,每每想到都心痛不已。在这样的痛苦之下,除了逃避,他无计可施。
“若你当年没走,如今这云听阁便是你的,你要知道我是替你抗下的这一切。”
李云霖走后,云时望着窗外的远山,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白皙瘦削的关节用力的捏着一颗颗珠子,感受着珠子圆滑的温度,仿佛将无尽的遗憾与自责都寄托在这几颗佛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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