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他们大吵了一架，至于原因则是就在方氏将菜盘端上桌时还特地把打回来的酒给丈夫倒了一杯。
"来。"
贾生一饮而尽，之后砸了砸嘴"你也陪我喝一杯吧！"
"不了，"方氏一笑，坐了下来"你也知道，我从不喝酒的..."
"怎么？陪我喝就不行，那净陪野汉子喝酒就行吗？！"
一句话，令得方氏当时就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自己做的事你心里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方氏是真的生气了，也委屈"你说说，你这一走就是六年多，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拉扯着孩子我容易吗我？结果你这一回来也不知道是听哪个混蛋嚼舌根，你就！这么冷嘲热讽的，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我要干什么？！"贾生也急了"我问你，我娘呢？你为什么把她赶走，你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是说，我娘在这碍着你事了？啊？！"
"这..."这从何说起啊！但是方氏还是强压下怒火，道:"你娘...你也知道，我跟她合不了，她总找我茬，我简直都快要疯了！再说了，那也不是我让她走的！她在这好歹还能替我照顾照顾小宝儿，那是她自己愿意走的！她非说，什么家里的几亩地闲着可惜，还因为我不和她一起种而气的够呛！你说！这能赖我吗？！"
"呵，呵呵……"没想到贾生反倒笑了"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方氏不明白，贾生豁然起身抓起酒杯狠狠的一摔。
"那他妈的那兔崽子哪来的？！"
"啪！"的一声，酒杯应声而碎。方氏怔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贾生！一走六年之久！回来告诉我有这么大个儿子？！你当我傻啊！那杂种是谁的？！"
"这！这从何说起啊！那孩子是当年你临走时我怀上的！我..."
"骗傻子呢？！"贾生怒指着她"那孩子有一点像我吗？！那常秀才凭什么给你一个独守空房的寂妇，为你的儿子免学费？！他有钱没处花去了给你的儿子买吃的...秀娘，你真以为我贾生可欺不成？！"
"不是..."
"那就是你们的孽种！"
"你！"这下方氏也真是急了"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跟你娘一样的胡搅蛮缠！"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方氏的脸颊上，刹时，红肿一片。方氏捂着脸缓缓的回过头，双目中除了委屈的泪水竟还有着隐隐的恨意。
"你打我？你竟然..."
"唉！"眼看着妻子就这样的跑出了大门，贾生一声重叹，缓缓的坐了下来。
……
大堂上。当方氏讲完这一切以后，她趴伏在地上，面上一片苍白。
堂上，周县令轻捋着八字小胡细细的听她陈述，在她停下以后，他又问"这之后呢。"
"这、这之后...便如常秀才所言，民妇...民妇半路上遇到大雨倾盆，不慎摔倒...因此、因此才...才被常姑娘带回家中……"她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道:"直、直至今晨..."
"啊！"堂下，当贾母听至此处时，心中一痛，一口气没喘过来竟当众昏了过去。一旁有认识她的人赶忙把她给抬离了此地。而大堂上，却仍在继续。
周县令抬手一挥间，位于大堂一侧的师爷将这一份供词皆已记录在案。在此时，师爷拿着供词到这方氏的面前，有官差抓着她的手让她按了押。
之后待到师爷收起供词以后，堂上的周大人缓缓的擦着方帕，稍许，只道了一句。
"将二人押监入狱，改日再审，退堂。"
"唉！醒了醒了！"上普村，贾家。
贾老太缓缓的睁开了眼，二目转动间看见了床边站着的乡里乡亲。脑中一转间，猛然记起。
"我儿呢？生儿呢？"
一旁站着的其他人都相顾不语。而贾母此时也已然记了起来。对啊，她儿子死了，她的生儿……
见她闭上了眼睛默默流下了泪来，一旁站着的几位也不好插嘴。互相使了个眼色之后，这才有一妇人小声说:"大嫂子既然醒了，那还是就节哀顺变吧，嗯，这个……"
她也不好说，见其他几人也一脸为难，她这才言道:"是这么回事儿！你那小孙儿...小宝儿，被人给送来了，是衙门口的人，刚走，毕竟也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那。这会儿已经在里屋睡下了，刚才也哭了半天……"
见贾母茫然的抬起了头来，在场的几位互相看看，最后也只得是好言劝慰一番，便全都告辞离开了这里。
等把她们都送走了以后，贾母一个人坐在屋内，心底说不上是个怎样的滋味。
小宝儿...那个孩子……她原本也是因着听着了些流言蜚语这才和儿媳大吵一架，才搬出那里的。可是对于这个孩子，她却还是喜欢的紧。毕竟他是自己的孙儿，是生儿的骨肉。
可时至如今……生儿死了，是被那个□□与奸夫所杀！是那个女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是她！而这个孩子，是那个女人生的，而且还很有可能应了之前的那些传言，这孩子...不是她贾家的人……
如今，让她该如何去面对于这个孩子？这个她曾经当做亲孙儿疼惜了五年的孩童，竟然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之子！是别人的种！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自己的儿子才死的……
难道，要让她养活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之子吗？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贾母将脸埋在一双沧桑的枯手中，不禁泪水夺眶而出。
她实在是，不知该怎样来面对他，面对那个孩子。她真想将他赶出大门，丢给别人……可是，她却又不敢。不敢那么做，万一！万一……那个孩子要真是生儿的骨血，那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是她贾家唯一的后代！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假如以后……万一要是错了，她又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生儿，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
"祖母……"
一生稚嫩的童音传入耳中，令得本已老泪纵横的贾母从悲戚中抬起了头，一双泪眼中仅能从一片模糊中见那个小人正怯生生的站在门边。
刹时，贾母悲从中来。她挥手唤过孩子，将他搂抱在怀中，不由得泪如雨下。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她是为何而哭，不过他却还是伸着小手为祖母去擦拭泪珠"祖母，不哭..."
稍许，贾母止住悲泣。她抹了把泪水，看着孩子，当听到他腹中传出的响声时，不由得强牵起一抹笑意"祖母，去给你做吃的，啊。"
说着她刚要起身，那孩子却问"娘去哪里了？"
她动作一顿。看着这个孩子那双清澈怯然而又天真明亮的双眸，不禁泪水涌上双目。他全都不知道，是啊，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她看着这孩子的脸，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泪水流下了脸边"...你娘……她，出趟远门……"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小孩又想起了昨天刚见过的"爹爹呢？他也走了吗？"
刹时，贾母怔在了那里。她目光游移只说了一句"是啊……我去做吃的！"说罢，便赶忙起身进入了庖屋。
当门帘放下时贾母再也忍受不了，她捂着嘴靠在墙边，压抑着，失声痛哭。豆大的泪从眼眶中垂落，浸湿了衣衫。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在门帘边上的空隙里，小小的人那双沉默却又伤感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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