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高斯妍

十年后,当《泰坦尼克号》再次重映——

高斯妍在这期间收到过不下五个男人的邀约,她皆娇声软语的婉拒。然后在四下无人处,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一部歌颂爱情感人肺腑的经典电影,却在她记忆里化作令人作呕的情景记忆。

——是想一想就汗毛倒竖的惊悚程度。

而此时此刻,清晨的冷风从阳台上灌了进来,激起了她白嫩手臂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高斯妍看了一眼身后,床上的男人在呼呼大睡,是上次在“盒子”酒吧认识的富二代,追她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心思,却在得手后和其他男人无异,很快便露出雄性动物一贯的劣根性,自大、多偶、不尊重女性。

十年前,青涩的少女曾被迫在一夜间长大。而十年后,高斯妍自诩已经看透了男女之间这点破事儿。

漫长的十年间,高斯妍曾遇见过无数高阶层的优质男人。他们无一不是在最开始追求她时车接车送、周到殷勤,高档餐厅、名牌礼物、浪漫约会……而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和她上床,就像是惯性下的流程化最终指向的结果。

睡到手后,仿佛集邮得逞后的满足。不久便很快厌倦,按捺不住新鲜感的诱惑,开始推诿逃避,或甩出自己是不婚主义的糊弄学,或大言不惭地试探她可否接受开放式关系,用金钱补偿。

她接受个鬼啊。

有时寂寞,看对方长得不错又出手大方,高斯妍也愿意半推半就。左右有礼可收,又有高档餐厅可拍照发朋友圈,自己也不吃亏不是吗?

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潜意识里已经默认接受这种两性关系中的灰色地带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和男人上床、交付身体这件事情变得这样无所谓的?高斯妍曾经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但当她从一场漫长的回溯中抽离,心里已经有了沉甸甸的答案。

今天已经是陈安然说的第三天了。

最后一天。

高斯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她重新穿好衣服,整理头发,又拿上包包,低头换鞋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醒转,睡眼惺忪道:“你要去哪儿?”

“我走了。”高斯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走了。”

她又自言自语地、强调了一遍,并关上了门。

-

下午,北城高铁站。

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陈安然是在进站前最后一刻,被一只手毫不客气地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她诧异回头,看到了一位拿着拖杆箱的都市丽人,正没好气的注视着自己,轻轻翻了个小白眼:“所以,我们要去郑市对吗?你确定她在那里吗?”

陈安然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高斯妍,直至对方被她盯的不好意思起来,才挠挠头开口:“……我也不确定呀。”

两人已经一前一后通过检票口。

高斯妍闻言差点把箱子从扶梯上摔下去:“你不确定?excuse me?你连她在哪里都不清楚,就敢让我跟你一起去???”

陈安然眼疾手快,替她稳住滑动的箱子,并给前面受惊的一对母子赔了个笑脸。

她自知理亏,埋头小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呗,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我真是谢谢你啊。高斯妍气极反笑。

但是看着陈安然苍白的脸,和眼下倦怠的青色,高斯妍又心里一软,劈手夺回自己的行李箱,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也没啥事儿,就当出来散心了。”

她将咬字强调在最后的“散心”二字。

陈安然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

窗外天有些阴,飘着丝丝缕缕的小雨,雨点争先恐后的打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斜而密的水渍。

高斯妍靠在高铁的红色椅背上,望向窗外。

她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地描绘着那些雨点。明明隔着玻璃触摸不到,但又隐隐能感知到那冰凉湿润的冷意。

列车在前进,高斯妍的思绪也在前进。

她怎么就鬼使神差来了呢?还和陈安然排并排坐在一起,像两个正襟危坐即将奔赴战场的新兵蛋子。

世事真奇妙啊。

十年前的陈安然是个小透明,她们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本以为永远不会相交,而十年之后,两个各走各路的直线居然慢慢有了交集点,慢慢成为了说得上话的朋友。更甚至,她们坐在一起,要一起奔赴同一个目的地。

高斯妍想着想着,竟“噗嗤”笑出了声。

陈安然正在吃一根火腿肠,把食物咽下去,才回头:“晤……你在笑啥?”

高斯妍抱着双手,别过脸:“我就是觉得人生很荒诞、很可笑!曾经的我多么自以为是啊,根本没注意过普普通通的你。而现在,你却是唯一知道我真实状况的人。”

陈安然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没理会,递过去一根剥了皮的橙色双汇:“吃吗?”

高斯妍摇摇头,佯装看风景,却眼角微湿:“……而那个我一开始以为只是随便考考、绝对不会去上的学校,反而成了当年唯一要我的学校!成了我大学四年的最终归宿!你说命运是不是很黑色幽默很荒诞啊?”

当年的艺考,高斯妍全盘皆输。

其实抛开所谓的“保险栓”不谈,如果她肯稳住心态全力突击,未尝不是没有一搏之力的。但她的内心太弱了,又实在太依赖外界的力量和他人的托举保证了,因此这两股力量一旦猝不及防的消失,她就宛如失去了主心骨,像无头苍蝇一样晕头转向、瑟瑟发抖。

而艺考,最重要的就是心态的好坏。

心态决定命运,不是说说而已。

高斯妍的方寸大乱已经预示了她一败涂地的结局。

艺考失败后,她上了那所考试期间自己唯一发挥出色的大学。

原因非常简单,已经送出的钱是要不回来的,就像扔进了黑漆漆的无底洞,连个回声都听不着。高父高母也愤怒过,无奈过,但他们意见一致,都并不支持她复读。

他们劝她:英雄不论出处,你大不了上了大学再好好拍戏找机会嘛。

高斯妍在万念俱灰下不得不妥协。

而她的人生发展,也和之前预估的相差甚远

大三那年,一部玄幻IP的网剧导演组来学校选角,副导演一眼相中了盘条亮顺的高斯妍,要求她去往他们公司参加试镜。

高斯妍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去了,然后整整一个晚上,对方都在慢悠悠跟她打着太极,言语间再三暗示她只要豁得出去,这部戏的女主演就是她了。

也许是三观还没定型时,就经历过林绍丰这种人的认知灌输,所以高斯妍以为娱乐圈就是这样的,而所有人都是这样子的,想要成功就理所当然要付出代价。

如果都是交易,那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吧?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然后呢?

有时候,原则就像脱掉的衣服,只要脱过一次,在别人眼中你就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你作为完整的人的尊严就消失了。

你变成一块滑腻的白肉,可以被男人们任意打量、摩挲。

高斯妍后来才知道副导演根本都没有一锤定音的权利,她当然没有得到那个宝贵的机会。但她看着吹的天花乱坠、试图洗脑PUA自己的副导演,那种熟悉的恶心感再一次泛上了喉咙。

高斯妍觉得自己再一次脏了,就像一个已经摔碎过、小心翼翼又粘起来的罐子,现在它稀里糊涂地又被自暴自弃的她狠狠掷在地上,是再也拼不起来的狼狈零落。

……

她才是活该,才是自作自受。

-

当高斯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浑然不觉旁边有一束目光也在安静的注视着她。

在陈安然的印象里,高斯妍一贯爱说话,此时竟比往常沉默很多,仿佛在陷入某种深刻的自我怀疑中。

其实她能选择跟自己踏上这一段旅程,是非常艰难的决定。尽管她说的云淡风轻。

但陈安然知道,这不啻于去揭开旧日烂疮,重新挖开腐肉,去再次直面一遍昔年的惨烈斑驳。

陈安然在心底知道这对于高斯妍并非易事。

于是她没有打扰她,而是擦擦嘴巴,悄悄摸摸地把吃剩的垃圾收拾了,然后闭目安静的开始小憩。

但手机偏偏没眼力见,在陈安然的大腿上抖得宛如战斗燃脂机。

陈安然闭上眼,祈祷前面三秒后就是一个漫长又封闭的隧道,那里没有任何信号……

睁开眼睛,可惜没有。

手机依然在焦灼又急切的震动,陈安然看了眼屏幕上陈文斌的备注,慢吞吞地按了关机。

她知道接通后会面临什么,是一场足以掀起她巨大愧疚心、羞惭心和痛苦心的大风暴。父亲想必已经知道她辞职的消息,他会不竭余力的向她抛出新的一串串飓风般强劲的问题:

……我付出了那么多人情和精力,而你就这么不知好歹的辞职了!

……接下里打算做什么?现在经济这么差?你下一份工作找好了吗?

……以后每个月还能不能按时给家里打钱?我和你妈可没有余钱给你!

……真以为自己上个京电就是个天才了?认清现实吧孩子!

其实不用陈文斌一遍遍强调她的平庸,陈安然早已在“平庸”的困境中深受其扰。

和高斯妍一样,陈安然对未来的人生方向同样感到迷茫。

高铁疾驰,一路向前。

从南向北,地理面貌渐渐显现差异性,北方的山巍峨挺拔,水网密布绵延。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可何处是荒流。

上章增补1千字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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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高斯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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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燃
连载中赵周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