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先驶到郑市,然后两人再转车换乘,前往开市。
一个小时之后,便顺利抵达开市的车站。
夜色乌沉。
风大雪冷。
高斯妍和陈安然早在火车上时就冻的不行,两人裹上提早准备的厚羽绒服,将双手揣进兜里,下了车,手也得从暖烘烘的口袋里抽出来拎包,迎着冷风,牙齿都冻的打颤。
两人排了很长的队,才打到一辆计程车。
“干啥去?”握着方向盘的师傅操着一口标准的河省话,全家福的吊坠在后视镜下方晃荡,他一边问她们,一边放下拧紧的保温杯。
陈安然没听懂,直到对方又问了几遍,她才弄明白是问自己去哪儿,连忙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来玩的啊,明儿要去哪儿转转?需不需要介绍?”见是两个外地游客,师傅还挺热情的。
陈安然正在手机上确定酒店信息,闻言看了眼窗外,忽然道:“开市……是古都吧?”
“可不是哩。这两年好多小姑娘穿着汉服过来打卡,现在的雪景拍出来可漂亮了……”
那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车子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
对于开市的印象,高斯妍第一感觉就是黑的好早。
现在才九点多,可除了途径的一处景点热闹金灿外,其他地方灯火一点也不通明,甚至带着黑漆漆的寥落。
坐了大半天车,她只吃了陈安然递过来的两根干巴巴的双汇火腿肠,有身材焦虑的自己言辞坚决的拒绝了那个据说很好吃的合味道泡面,但现在饥肠辘辘,在鼻端又隐约闻见了那猪骨浓汤味汤底的香气。
她在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凭空想象……
好饿啊!
高斯妍抠着身下蓝色的坐垫套,眼神发直的看着前方。
车内暖气开的足,她渐渐感到困意,头一歪,靠着陈安然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酒店,师傅帮她们把行李搬下车。
两人办理了入住,一进屋子,行李一丢。赶紧先打开暖风设备,又烧热水取暖,待收拾一番后,已经累的丝毫不想动弹,于是一合计,果断点了外卖
陈安然点的是:牛肉汤、饼丝,灌汤包。
高斯妍点的是:烧烤、啤酒、小菜。
门铃响了又响,是外卖接着外卖。
陈安然接过自己的外卖,又诧异地看着高斯妍拿过的那堆烧烤食品,那强烈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咦……你不是从来都不吃这些的吗?说高油高盐不健康?”
高斯妍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此时恶狠狠地撕开锡纸,迫不及待拿出一串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
她幸福的快哭了:“今天破例……我饿的可以吃下一头牛,我也点了你的份,一起吃吧。”
话音刚落,就见陈安然推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和一份灌汤包,小声道:“我也点了你的份。”
见她腾不开手,陈安然还帮她揭开了盖子:“辛苦了。”
高斯妍没接话,她先吃为敬。已经急急埋头喝了一大口,牛骨汤香甜醇厚,牛肉片薄嫩新鲜,还有饼丝浸透后的饱满劲道……去他爹的身材管理啊!原来大口吃饭这么幸福,她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戚风惨雨的日子?
一抬头,看到陈安然在努力憋笑,一边笑,一边伸手不客气的跟她抢串儿。
这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呢。
啤酒空了几罐,热食满足味蕾。
两个女孩瘫在沙发上,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
高斯妍摸了摸自己红的发烫的脸颊,听着雪粒子敲击窗户的声音,回忆道:“当年我们艺考的时候,分成了好几个小分队,我那个小队呢,就赶巧不巧遇上了大雪,多冷啊,那么长的队伍……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你还有印象吗?”
陈安然:“当然有印象……”
谁会对自己的艺考经历印象不深刻呢?可太深刻了。
高斯妍转头看向她:“除了夏茗、我。当年那些同学,你还记得谁呀?”
陈安然想了想,如实回答:“我还记得郭嘉文……因为她当年最嚣张。”
高斯妍“噗嗤”笑出了声,做出了个受不了的动作:“她确实牛逼哄哄的,结果不和我一样啥也没考上?没考上之后微信把所有人都删掉了,整个人都销声匿迹了。”
陈安然用竹签戳着汤底:“好像改了名字,去国外读书了。”这是邓意告诉她的。
高斯妍讥逍道:“郭嘉文肯定恨透了夏茗。”
陈安然冷笑一声:“她有什么可恨夏茗的?这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没逼她不是?她凭什么要怪到夏茗头上,她是活该!”
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面色古怪,陈安然猛然打住舌头,呐呐道:“……我说的不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高斯妍做了个夸张的“无所谓”姿势,又捏紧了啤酒罐,缓缓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非要找夏茗不可啊?”
陈安然沉默了。
她抠着指甲,直到抠到通红,才憋出一句:“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什么?”高斯妍一头雾水。
“好奇像夏茗这样万里挑一的女孩,在经历过那么黑暗、可怕的事情后,十年后的她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又在做什么样的事情?”
高斯妍没吭声。
陈安然继续哑声道:“ 难道你没有一点儿好奇吗?”
她步步紧逼:“难道你就不希望她过的好吗?”
高斯妍把啤酒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几颗酒液飞溅,她抽了张纸在擦手:“……既然你现在这么内疚!那为什么当年在她出事时,却一次都没有站出来过?”
“因为我是个懦弱的、胆小的、怂货!”陈安然哀戚的笑笑,声音平静:“我当时一心只想考上大学,我怕惹火上身,所以我不敢站出来支持夏茗,甚至我还……”
陈安然闭了闭眼。
她的胸口在紧促的起伏,苦涩道:“……而且我当时并没有被林绍丰诱|奸过,他对你们做的事,那些行为,在我看来就像天方夜谭一样遥远!可能是因为我长相普通,恰恰保护了我,让我逃过一劫,但是你们却那么漂亮。”
高斯妍的模样像被人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
诱|奸,多么明晃晃的字眼。
可她理解这两个字却足足用了十年时间。
从惶恐到讨好,从自欺到自厌,从自我欺骗到不得不对自己洗脑,甚至觉得自己恶心,从身体到灵魂都不再干净。
而此刻,终于有人在平淡的一天里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告诉她当年事件的定义:那是诱|奸。
——接受吧,他当年对你的行为就是一场明目张胆的诱|奸,是权利、地位、性别三位一体的性|剥削。
你没有什么错,你只是漂亮而已。
如此,而已。
窗外风雪还在下。
窗外寒冷萧索,窗内温暖平常。
一个女孩在总结过去。
一个女孩在梳理将来。
-
次日上午。
冬日阳光明朗。
高斯妍看着眼前空旷的平地,狐疑的东张西望:“你确定这是夏茗家的住址?”
陈安然看了看高德地图,再次确定后,镇定道:“是的,这是她妈妈家的住址。”
可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呢?
临街的那排老旧居民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黑色的铁栅栏。
温馨热闹的米线铺子不见了。患有白癜风但自食其力的修鞋大叔不见了。卖凉菜的老婆婆不见了。夏茗谈及过的所有街坊邻居都不见了。
……
时间真是强大又残忍的东西。像是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不回头。而只有陈安然一个人还留在后头。
只有她理所应当、固执地认为这里就应该保持在十年前那个女孩叙述时的模样,以至于她看到眼前的面目全非时,竟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它怎么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那个女孩过往存在的痕迹一把抹去了呢?
陈安然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种可能,也不是没有预料过这样的场景,可内心总是抱有一丝侥幸,万一呢?
万一这里还有夏茗的存在痕迹呢?
万一那家米线店还在开呢?
万一,她能顺藤摸瓜找到她呢?
好像只要陈安然敢鼓起勇气走进去,米线店里就会迎出一个系着小碎花围裙的温婉阿姨,亲切地问她吃啥。
但当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物是人非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也许有的遗憾,是永远的遗憾。
也许有的亏欠,也很难再弥补了。
……
在陈安然怔忪之际,高斯妍已经抱着手,唤了她好几遍。
“陈安然,陈安然!这是她什么时候的地址?你别告诉我是十年前?”
“嗯。”
高斯妍懵了一下:“我猜对了?不是吧?你遛我呢?”
“嗯”
“……”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打听打听。”陈安然开始四下张望,在努力让脑子转动起来。
高斯妍摇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不然我怕你过会儿回来给我提一兜橘子。”
“……”
“不好笑吗?”她看了看陈安然黯淡下来的脸,紧张地问道。
陈安然抖了抖肩膀,小声:“好笑,就是更冷了。”
陈安然以此地为圆心,向记忆中夏茗提到过的周围地点开始搜索、问询。
两人不放过任何一个上了年龄的大爷大娘,只盼他们中有谁是当年的邻居,知晓一星半点夏茗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太阳从高悬到落日。
依然没有头绪。
他们大都一脸疑惑,反问她们:夏茗是谁?
而附近公园保卫处的大爷则告诉陈安然:
这片居民楼在五年前就拆迁了,街坊邻居拿了钱款各奔东西,找他们就如大海捞针。
太阳落山后,室外更冷了。
高斯妍几次欲言又止,又咬着唇憋了回去。
陈安然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四周却在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道路两旁的路灯,公园街边的小店招牌,皆在白雪茫茫中,像小小的星子一样明亮了起来。
陈安然的目光倏地牢牢定在某处。
高斯妍呵着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小店的灯牌。
2024年快乐,再见就是明年了。
嘿嘿,祝你们明年更快乐、更健康、更自由[黄心]
本章红包随机洒落[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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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高斯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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