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临是管家之子,幼时起老侯爷便许他与陆昭陆瑾一同读书习武,年岁渐长,功夫愈发精益,便任了侯府护卫的职,与周野自是相识。
可周野此时一身玄衣又遮面,看着就不像好鸟,陆砚临话没说完便欺身上前欲先将他拿下再问话,周野格挡后撤,霎那间两人手上已无声过了两三招,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陆砚临在刺客一事上不敢托大,当即要打哨唤人,周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遮面拉下寸许,道,“砚临,是我。”
“周......”陆砚临口中刚滑出一个字,便被周野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我有要事需见老侯爷!别声张!”
可陆砚临并不买账,一掌拍开他的手,嘲讽道,“谁知道你如今为谁效力?”不由分说抬手便又攻了上去,周野与他说不清楚,只得招架周旋。
里间的陆老侯爷刚睡下,虽致仕多年,但耳力早在军中数十年生涯里刻进了骨子,他猛然睁开眼倾耳细听,片刻后便掀被起身。
沈明夷也醒了,问他,“怎么了?”
陆载岳拍拍她的手让她先躺着,自己起身下床,他披上氅衣,以防万一又取下佩刀,穿过暖阁时,外间守夜的女使卫嬷嬷见他提刀出来吓了一跳。他一只手下按,卫嬷嬷便不敢再出声。沈明夷哪肯自己在里间待着,紧跟在了他身后,从后边牵着他的手。
陆载岳将沈明夷护在后面,用剑尖儿挑开了门,将门楔开一条小缝儿,见一个黑衣人与砚临在前院无声交手,二人斗得难分高下,他透过门缝环顾四面八方,未发现别的人影,便将佩刀归鞘立在门边。
老侯爷看了会儿,将门缝又掀开些,让出一步叫沈明夷也看,小声问她,“老沈,你可看出端倪了?”
沈明夷眯眼打量着两个人的身手,抬头与陆载岳对视,半蒙半猜道,“是小野?”
陆载岳嘿嘿一笑,“咱老沈眼力还是这么毒。”
周野身上的功夫这几年变化虽大,但还有少时的底子在,可沈明夷哪懂这个?不过是周野虽将佩刀刻意藏在氅衣里,交手间风吹衣动难免露出一鳞半爪。
沈明夷白了老侯爷一眼,“拿人都从正门进,灭口的刺客也不独行,陆家从不跟锦衣卫正面打交道,还能是谁?你既知道了,还等什么?”
陆载岳朝外努嘴,“不急,看看年轻人身手。”他手指着外面示意,“你瞧小砚临,到底是少与人厮杀搏命,虽招招刚猛中正,但缺少点儿灵活和血性。而锦衣卫都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若上了真章死生一线,砚临怕是搏不过他。但小野的确根骨好,你瞧他现在那个儿头和长腿,快赶上我年轻时候儿,是吧老沈?”
陆载岳年轻时就长得好,老了也比旁的老头儿俊,尤其是那双眸子,扣在高高的眉骨下看人自带几分情谊,陆瑾便是随了他。
他那双深邃的眼此刻晶亮,如同照亮内室的烛火,闲了这许多年,像手痒,恨不得出手与人真刀真枪切磋切磋。
沈明夷看他聚精会神,一掌拍在他腰上,“少臭美,老了没正形儿!”
“不是我说,老沈,”陆载岳信誓旦旦,“哪怕再退十年,我陆老头儿一人拿下这两个愣头青都不成问题!”
他轻叹口气,回味道,“周廷还活着时我本与他说,这孩子再大些该去从军,去马踏边关杀外敌,等到昭儿堪当大任,他与昭儿相互扶持,未必不能给大贞的武将杀出一条路。可他爹死后他竟也捡起那把绣春刀,皇廷成了困住他的囹圄,司礼监也将束缚他羽翼,一辈子都要缩手缩脚,不论他日后是正是邪,都不是青史里的正途,我总觉得可惜了。”
沈明夷道,“人各有命,陆家有陆家的鸿志,周家也有周家的活法儿。”
老侯爷哈哈一笑,“只是近年来锦衣卫依附了司礼监后,行事愈发狠戾,他年纪小血气方刚,怕把路走偏了。”
沈明夷没再接话,周野自打入了锦衣卫便知晓避嫌,上头压着司礼监和东厂,他尽早与陆家划清界限才能各自相安。可这个时候来夜探侯府,总不会是讨压胜钱,想到这,沈明夷心思忽转,压着陆载岳手臂道,“坏了,怕是正则和小瑾!”
陆砚临见周野是孤身前来,尚不打算喊人,独自在院中与他斗得难分难舍。平日没机会与锦衣卫切磋,几年未见,想与他一试高下。二人佩刀静静躺在腰边,心照不宣赤手空拳。
陆砚临一掌带风直逼周野面门,周野头向旁侧轻轻一歪迅速抬手箍住他小臂,顺势滑至他身后将他手臂向后一拧往身前带,陆砚临回头看了眼,随手抓住前面白梅树枝稳住身型,当即后腿高抬便朝周野下巴上招呼。
这枝白梅好悬没葬送在陆砚临魔掌下,大片的重瓣飞花混着枝头雪洋洋洒洒飘了满天,周野在花瓣雪中倏地笑了一下,眯着眼仰身躲过,旋身自他脚下转出,没等他收腿便牢牢扣住他半空中的脚踝,另一只手抵住他膝盖向后拖。
陆砚临怕再不松手这枝可是要真折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白梅,这是侯爷二十多年前特地为沈老夫人找来的一株金钱绿萼,一直着人悉心养着,比他年岁都长,若今晚他把这枝折了,不消说老侯爷,他爹定然头一个跳出来打断他腿!
他认命似的翻了个白眼手一松,顺着周野的力气向后去,周野见状也不为难他,只用力将他甩了出去,陆砚临一个翻身落地,眼看一地落梅心里直哆嗦。
他忍痛对周野道,“小白脸儿,你手可真黑!”说罢还要继续拉开架式,忽地身后却亮起了光。
陆载岳手持仙鹤烛台,身侧站着沈老夫人,周野躬身作揖,陆载岳道,“进来说话。”
周野走过陆砚临身边时,陆砚临不甘心地瞪他,他迎着那道尖锐的目光,慢条斯理说了句“长进不大。”陆砚临当即就被点着,盯着周野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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