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不知自己在这山洞里困了多久。
是数载,抑或数月?亦或仅是数日?
无从辨别。
没有日月轮转的指引,也无天光明灭的变化,只有死寂如坟。
偶尔的铁链碰撞声,像从深渊爬出的孤魂,回荡在空旷的洞穴中。
时间在这里变得极其漫长,仿佛被拉成无尽的细线,将沈霜的意识层层缠绕,压得她心神俱疲。
她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粗重的铁链如同枷锁,将她牢牢禁锢。
每一次想要侧身,都如负重山。
四周洞壁上,谢观灼亲手刻下的禁制符文发出微弱的荧光,映得洞内阴森冷肃。
灵力被这符文束缚,像坠入深海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
沈霜闭上眼,胸中愤懑翻涌,却无处发泄。
她原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谢观灼送上那救世者的高台,一切回归书中轨迹,她也得以脱身。
可就在关键时刻,他却主动放弃了。
那日,谢观灼面对大魔头时,本该一击制胜,却收了手,眼中竟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
“师姐以为,这一世我还会如前世一般,被你利用完就抛弃?”
他的话如霹雳般砸下,沈霜至今记忆犹新。
眼下,她被囚在此处,每每回想,胸腔中便如烈火燎原,恨不得将那人劈成两半。
这些日子,她叹气的次数数不胜数,几乎将整个洞穴都灌满了她的怨愤,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无形的愁绪。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能从这冰冷潮湿的囚笼中逃脱,回到那温暖而熟悉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明亮的天光,有平坦的道路,有她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安稳。
家。
这短短一字,却像是云端之月,遥不可及。
它在她心中越来越模糊,逐渐化作一缕虚妄的烟尘,飘散在思绪的风中。
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头越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空荡荡地难受,连呼吸都变得迟滞而压抑。那种无法挣脱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彻底击垮。
沈霜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喉咙里因长时间干涩而生出几分刺痛。
直到声音在洞中回荡了好几轮,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饮过一滴水了。
她抬眼扫向四周,目光如霜刀般冷冽,却无法削开这洞穴的死寂。
眼前的一切仍是她初醒时见到的那般,黑黢黢的石壁盘根错节,仿佛是某种巨兽的腹腔,冰冷而令人窒息。
偶尔有水珠从岩壁间滴落,发出清脆的回响,却更衬得四周寂静如死。
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那盏孤零零的小烛火。烛光微弱,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瞬就会熄灭,将她彻底抛进黑暗深渊中。
那荧白的光晕模糊地照在墙壁上,映出一个瘦削而颓然的影子。
沈霜瞪着那影子,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她咬牙抬脚,用尽全身的怒意狠狠踹向脚踝处锁着她的铁链,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回音在洞穴中盘旋,却无人回应她的怒火。
嘴都干了。
谢观灼是不是打算渴死她啊。
但回应她的,只有那一滴滴从岩壁滴下的水声,仿佛是在冷笑她的徒劳。
沈霜愈发愤怒,几乎把牙咬碎了。
她第一次对谢观灼感到彻底的失望。
连一壶水都舍不得给她留。
她咬紧牙,敲敲系统:“统子,男主对我好感多少?”
系统的声音冷淡如常:“百分之九十九。”
“还是这么高啊?”沈霜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刺眼的数字,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她实在不明白谢观灼这个人。
初见他时,那少年多乖巧可爱啊。
个头不过她肩膀高些,身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宗门外衣,垂着眼,神情怯懦,见人总像害怕被斥责似的。
每每被人欺负了,他也不敢还手,只会捂着被打得青紫的小胳膊小腿,低着头,眼眶微红地跑到她面前。
那模样,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哆嗦着让人不忍心苛责。
“师姐,他们说我偷了灵草,可是我没有……”谢观灼当时的声音轻得像风,带着几分隐忍的委屈,抬起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睫微颤。
沈霜向来心软,当下撸起袖子就为他出头。
谁让她的任务就是攻略他呢?
小师弟可怜兮兮,她自己又天资出众,护他不过举手之劳。
后来,谢观灼受了伤,虽然伤势不重,但他还是一脸委屈地跑来寻她。
沈霜无奈,只得从系统商店里兑换出最昂贵的高级药膏,亲手为他敷药。
药膏冰凉触肤时,少年微微一颤,却乖得动也不敢动,只是抬着眼睛亮晶晶地看她,那眼神仿佛她是世上唯一的光。
沈霜心中一软,越发舍不得对他生出半分拒绝。
那时她清楚,这些举动让谢观灼的好感度飞速飙升。
从最初冰冷的零分,到炽热的九十分,不过数月功夫。
再过几日,便轻而易举地涨到了九十九。
沈霜自觉颇为得意,暗自笑自己或许真是攻略的天才。
攻略谢观灼,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之后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那一天起,好感度仿佛卡在了某个不可言喻的关隘,定格在九十九,不再前进分毫。
她想尽办法,费尽心机,甚至为谢观灼争取了更多的资源、更加优渥的修行条件,事事都对他加倍用心,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最后的百分之一始终如坚冰般不可撼动。
十年时光流逝,那“九十九”竟成了某种无法打破的诅咒,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未曾改变半分。
即使几日前,谢观灼用那冷淡无情的语气对她说:“师姐以为我还会像上辈子一样吗?被你利用完就抛弃。”
那好感度也丝毫未动。
他的话听来平淡,却如刀尖扎入心头,语调冷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事实。
然而,沈霜看见他的眼神,那眼中透出的占有欲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只猛兽的目光,带着耐心、算计,却无比危险,仿佛随时都会将猎物撕碎。
而如今,她缩在这阴冷潮湿的山洞里,手腕被冰冷的铁链锁着,听着系统机械般的声音报出那个“百分之九十九”,只觉得既荒谬又滑稽。
“喂,系统,是不是坏了?他对我好感都快溢出来了,人却把我关在这鬼地方?”沈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嘲讽。
系统冷冷回应,毫无情感:“检测正常,好感度并不直接影响行为。”
沈霜被噎得一时语塞,只能捂着额头叹气,低声嘟囔:“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却无处发泄。
“疯了,全疯了。”
十年前,他尚是个瘦弱怯懦的小弟子,对她言听计从,眼神里满是依赖;
十年后,他却变成了个让人摸不透的疯子,那眼神如毒蛇盘桓,冷冷盯着她,透着病态的占有欲。
她疲惫地闭上眼,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破空的声响。
寒风裹挟着冰雪从洞外灌入,带来一丝血腥气息。沈霜倏地睁开眼,心跳蓦然加快。
那熟悉的气息如阴云般笼罩过来,一丝一缕,将她死死束缚。
她抬头,果然看见谢观灼正缓步走来。
他周身染着雪,眉目间带着几分倦意,唇角却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师姐。”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寒风侵骨的凉意,眼神却灼灼如焰,“我回来了。”
沈霜冷笑,眼神如刀般锋利:“滚。”
谢观灼闻言,眉间柔情更深,像是没听到她的怒意。
他缓步靠近,微微弯下腰,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面颊,顺着脸颊摸到了有些脱皮的嘴唇,温柔得令人发寒。
“师姐渴了吗?”
沈霜抬眼怒视,声音里满是冷硬的嘲讽:“谢观灼,你要么别回来,渴死我便是。要么,”她顿了顿,眼中燃着怒火,“放了我。”
谢观灼不急不躁,指尖轻轻捏了个诀,一汪清水随即在他掌中凝聚,滴滴答答落下,映着烛光,宛如世间最珍贵的珍珠。
沈霜的目光落在谢观灼手中那团清澈的水上,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几分,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分明是渴得快要撑不住了。
可她终究咬紧了牙,冷哼一声,强忍着不肯低头,目光如刀般刺向谢观灼,仿佛要用眼神将那张含笑的面庞撕得粉碎。
谢观灼却浑不在意,指尖微动,那清水在他手中灵活流转,晶莹剔透的水珠一颗颗滑落,砸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那声音清脆却刺耳,仿佛在这死寂的山洞中回响成某种无声的嘲弄,将沈霜此刻的窘迫衬托得更加鲜明。
沈霜盯着那一滴滴坠地的水珠,眉心拧得更紧,鼻腔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冷哼。
她向后挪了半分,似乎想离那水更远一些,言语中带着几分遮掩不住的嫌弃,咬牙低斥:“谢观灼,你脏不脏?”
谢观灼闻言,似笑非笑地垂眸,手中诀法未停,那清水依旧在他指尖凝聚成团,宛若有灵般缓缓游动。
他目光淡然,甚至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仿佛丝毫未察觉她的怒气,只静静看着她,语气淡然而从容:“师姐若觉得脏,那便忍着吧。反正,这水也不是非得给你不可。”
说罢,他指尖轻轻一转,那团清水缓缓升起,悬在空中旋转,最终化作一阵水雾,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
沈霜看着那抹消散的水雾,喉咙干渴得如烈火灼烧,心头却更添几分愤怒。
她死死盯着谢观灼,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对方却依旧神色如常,仿佛看戏般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反应。
“你!”沈霜气结,咬牙切齿,却终究挤不出半句话来,只得将满腔的怒火压回心底。
谢观灼笑意不减,手指微微一勾,空中又生出一团清水。
他将那水缓缓送至沈霜面前,语气温和却带着难掩的恶意:“师姐,还是再想想?这水,可只有这一回了。”
“师姐若不愿求我,那也无妨。”
他缓缓俯身,将那汪清水送到沈霜面前,嗓音柔和如水,却每个字都如寒铁般冰冷,“可师姐要的东西,终究还是得从我手里拿。”
沈霜看着那滴水珠,喉结微动,却咬紧牙不发一语。
谢观灼垂眸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让人胆寒的幽光。
“师姐。”
谢观灼慢慢弯下腰,与沈霜的视线平齐。
“你若是不喝,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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