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直面时要以灯火作为囚笼

作为一个客人,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北冥本没有义务去参手别人的家务事,尤其是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根本谈不上熟识的陌生人的家务事。

遗熠这家伙,不过是在自己哀悼一个乞儿时相遇的普通人,他看着并不特殊,却也让北冥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人觉得他是个可以“憧憬”的对象。

更何况,自己与这家伙还有点短暂的“革命友谊”,除了他在乾世面前可以全部消失的、端着的形象,还有一份足以让自己误会他们相识已久的情谊外,与他相处,北冥并不觉得是一件难受的事儿,甚至还有些舒服。

至于乾世……想到这里,年少的执笔者不由得皱了皱眉,他瞥向床上仍然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深陷何种噩梦的少年,神色不由得。凝重了许多。

即便初见时,自己对这样一个平静过头,甚至感觉不到人类生气的家伙有些无所适从,更何况他还将对自己并不重视的“无所谓”表现的淋漓尽致——尽管这更多都体现在一堂并不专业的“解剖课”上。

这种感觉可以说过分惊悚,自己虽然能够从外貌上感到几分奇异的亲切感,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这份“亲切感”也丧失的彻彻底底,只剩下一份不知从何谈起的厌恶。

但人这种生物,往往并非只有单薄的一面。

那几句歇斯底里的话也好,哭泣着捶打自己的双腿也好,还有自称为“怪物”的行为也好,这不都像是之前那个古井无波的“疯子”能够做出的事儿,外泄的情绪虽然歇斯底里,却也给他染上了几分“人”的气息。

也因此,在自己亲手撕毁了自己的一切后,北冥仍然在听到那几段近乎于哭泣的尖啸时,与自己的友人短暂的分道扬镳,掺和进了这场与自己无关的“家务事”——

更何况,自己与他现在也需要时间,彼此冷静……

而话又说回来,此刻,封闭的房间内,一大堆的书本与玩偶找不到他们的“小白光”,原先就已经相当“热闹”的场面顿时变得更为“热闹”,跟晨间的菜市场一样争吵着吆喝:

“小白光?小白光!小白光去哪里了!”

“小白光他怎么可能离开啊……小白光……小白光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离开了吗……如果离开的话,对小白光也是好事吧……”

“可是可是!小白光之前还说!他还说……要救救床上那个小崽崽的!他怎么会……听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呐!”

“小白光……”

这场关乎“小白光去了哪里”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过一会儿,除了几本成熟的书,其他的玩偶与书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立刻呜咽出声,哭哭啼啼的说着自己对于“小白光”的信任和慌乱。

面对一大帮小朋友的哭泣,北冥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误入幼儿园教室的普通学生,明明自己也才丁点大,就要面对一大帮小豆丁们堪称嚎叫的哭泣,着实是令人头大:

“那个……”

年少的执笔者试图缓解一下这混乱的场面,但是还没过一会儿,这小声的调解便彻底淹没在一众小朋友更大的声浪中。

无法,他也只能清了清嗓,气沉丹田,刚想发出更大的声音时,一段更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加密通话”便从门外彻底爆发,愣是打断了这一大帮子小崽子的哭嚎。

虽说是“加密通话”,但说白了,那就是用了不知道那个地方的方言所爆发的争吵,听上去像是一男一女,女方的声音更加尖细,也更加歇斯底里,像是下一秒就会崩溃一样。

而男方的声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每一次回复都是中气十足的怒骂——虽说听不懂,也不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骂人的话——颇有一种能够把屋顶给掀翻的架势,着实是吓人。

“我的老天爷啊……这啥子情况啊喂!”

饶是接受力还算好的北冥,此刻也不由得被吓出了一副表情包的架势,他后撤一步,两条手臂护在身前,红笔被捏出了一股子飞镖的感觉,一对眼睛更是“怒目圆睁”,仿佛眼珠子下一秒就能从眼眶里跳出来舞一支芭蕾。

而与之相对的,玩偶与书本们的样子,那显然就“镇静”了许多——它们只是一股脑的挤在床上,把躺在正中央的乾世团团围住,甚至身子还在不由得发着抖,连带着整张床都不由自主地震颤起来。

好吧,看起来比起自己,这帮小家伙们似乎更需要安抚。

在近乎于疼痛的心悸过后,北冥深深地咽下一口气,他不断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让那脏器企图从胸口中跳出的感受逐渐淡化,最终长叹一声,尽可能的柔和语调,对着这群小朋友们低语:

“小……咳咳,‘小白光’的话,他暂时出去了哦,遗熠先生他要帮我去找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药草,因为担心影响病情,直接让我把他送到采药的地方了哦,不用担——”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有给北冥把最后一个字道出的机会,屋外的男人便又一次发出中气十足、甚至还有些破音的怒骂,听上去估计是在指责女性的无理取闹,声音之巨大,屋里除了乾世以外的所有存在都不由得抖了三抖。

“不用担心……”

执笔者先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着这里的隔音也未免太差了些,手上的红笔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几句血色的短诗自空中蔓生而出,可仅是短暂的数秒时间,那诗句又褪去了色彩,仅剩薄纱般的通透。

也许是这样的法术过于神奇,玩偶们倒也没有再紧张得瑟瑟发抖,反倒带着几分好奇,试图伸手去抚摸这浅薄的膜,在小手碰触到薄膜的下一刻,这透明的诗句又晃了晃,轻轻点了点玩偶的小小手掌,看着倒也可爱——

“‘我的思想随着这些闪耀的绿叶而闪耀;我的心灵因了这日光的抚触而歌唱——’”

“‘我的生命因为偕了万物一同浮泛在空间的蔚蓝、时间的墨黑而感到欢快。’呼……布阵结束结束……”

诗句的最后一个字落了帷幕,少年不断挥舞的笔尖也就此结束,小客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淡了几分,紧握在手中的红笔外壳裂出几行纹路,粗重的呼吸听上去没有一点松懈下来的意思。

每一次施展这样神奇的法术时,他总会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最早的时候,那个声音仅仅只是叹气,似有若无的叹气,只是一瞬间,就会消失无踪。

到了后来,那个声音总是念叨着痛苦,念叨着他已经时日无多,念叨久了,年少的执笔者也不由得心软了几分,可到了最近,大概就是三天前,那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更为成熟,也更为冰冷,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深入骨髓的寒:

“我没有时间了。”

“我需要一个‘替死鬼’,你有人选吗?”

“不如让你那个憧憬的孩子来作为这个‘替死鬼’,怎么样。”

“哦,这不是向你询问,这只是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人选。”

“你猜猜,晨华会不会是那个‘替死鬼’呢?”

一次比一次过分,一次又一次地站在自己的底线上反复横跳,而这一次,想必也毫不例外,当北冥都已经做好了骂回去的准备时,那人的声音却带着一阵比以往更为彻骨的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找到你了。”

下一秒,透明的屏障突然开始晃动,又在转瞬之间恢复平静,这本该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儿,它时常会有这样的波动,但是紧接着,那门板被敲击的清脆声响便传入其中:

“哒、哒、哒……”

听到这般动静,原先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玩偶书籍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出极其刺耳的尖啸,横冲直撞的动作几乎要把床板都给掀翻,它们头上的缝线被撞得开裂,露出其中的泛黄的棉花;它们书脊的硬壳也被撞出了皱褶,印刷其中的图样像碎开的墙灰一样落下——

此刻,要让它们再一次冷静下来显然也不太可能,那催命般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三下一停,周而复始,虽然不如那巴掌的砸击恼人,却也惹得好脾气的北冥心烦气躁:

“我——”

“出来,我就在外面。”

未尽的话语被这一句命令堵了回去,而当声音传入屋内,奔走四方的玩偶与书本突然定格在原地,像是变回了没有生命的死物一般,随着透明薄膜的破碎尽数跌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这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发现原先在床上躺着的乾世不见的时候,北冥那一阵不妙的预感更是到达了巅峰,不知为何,像是动物对于敌人所应有的本能,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出去,至少不能毫无准备的出去——

“‘那些把灯背在背上的人,把他们的影子投到了自己前面。’呼……”

又是一句短诗,附着在少年那在阳光中却仍然浅淡的影子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漂浮在他的身侧,左一动,右一动,像是在寻找着能够将影子投射到少年身前的位置。

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它慢慢寻找了,北冥咬紧了牙关,又拍抚着自己的胸口顺了口气,最后打开了那一扇紧闭着的大门——

可能是预感真的对了几分,也可能是预感还没有那么准确,毫无预兆的,一柄闪着寒光的水晶长枪就这样,轻而易举贯穿了执笔者单薄的胸口。

伴随着男人的低笑声,少年的身子如同枯叶一般缓慢的倒下,可他还没有失去意识,便又被拽着头发狠狠拖起,伴随着严冬一般的嗤笑声响,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内:

“为什么要把药给他呢?”

“为什么……要把那个故事给他呢,小崽子?”

北冥没有回复,枯槁草木一般的双眼闪着生命的色彩,又在油灯的闪烁中化为渊底一般的墨黑,下一刻,这具身躯便化为虚无的影,随着刺目的灯火光亮转瞬到男人的身后:

“真的是……所以,您到底是谁呢?”

话音未落,巨大的油灯从地上的影子里生出,最后变作一个刚好将男人关于其中的囚笼,隔着透明的玻璃,北冥的神色却并未松懈分毫:

“乾世先生在哪里,您……到底要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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