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晃晃，在云层间徘徊，显露出一片茭白。
苏辞然听见门口有响动，放下茶盏，抬眸望去。
一名背着手在身后的玉石面具男子被人推搡着，踉踉跄跄，率先跌进厢房。
白衣男子分开门帘，阔步流星，红衣女子紧随其后，依次而进，是周竞他们。
怎么只一人，没把伍煜带来对质？
也罢，先探探此人的底细。
苏辞然垂眸，看了一眼趴在茶桌上难得惫懒的钟雪归，他睡着的侧颜线条比正脸瞧着柔和清朗不少，让人很有一种想上手掐一把的冲动。
苏辞然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眸中光彩璀璨。
苏辞然暗自思忖，得留个看护。
钟雪归找来的这两个帮手秉性如何她还不知，虽然看着不坏，但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如若他们跟钟雪归交情浅淡，叫他们留下反倒是多此一举。
一切都还不明朗，不管钟雪归带来的未来是福多于祸，还是祸压过福，苏辞然都想亲身经历一番。
眼下还得好生照看着他。
他是通往过往密辛的钥匙，也是衔接未来的关键。
她吹哨，招来一只浅羽云雀。
它途经窗隙，落在桌上，垂头衔羽。
苏辞然轻抚了这只云雀几下，它似乎已然领会其中含意，蹦蹦跳跳地飞上了树梢。
她转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对来人轻声说道：“我们先换个地方。”
红白二人对视一眼，一致朝她点头，押着人原路返回。
玉石面具男哆哆嗦嗦地走在前头，不敢有一丝逃逸之意，他的后背贴着一把长剑，脖颈被剑尖划了几道小口子，藏在衣襟里，不细看发现不了。
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走得摇晃了些，并无过多不妥。
四人陆续出门，桌上伏着的钟雪归骤然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端起尚有余温的茶盏浅尝了一口。
揭开手上浸红的缎带，四周静悄，只闻一声轻叹。
他生生剜去腕上血迹斑驳的黑肉，按压了一会儿，直到手上看不着流动的血了，才重新缠上一条预先备好的深色缎带。
换了间房，关了房门，风燕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踢了玉石面具男子的小腿一脚。
他吃痛，整个人一前倾，直接跪在端坐如莲的苏辞然面前。
周竞也没客气，弯腰，顺势把他脸上的面具剥下。
此人来不及反抗。
带着一个大痦子的长脸显露出来。
几处伤口的鼓包还没消，青紫相连，像在他脸上开了个染坊，好不精彩。
他呆滞地低下头，露出一副可怜畏罪的惶惑之态。
这张脸苏辞然倒是有些印象。
此人是落县颇有财力的商贾，名唤楚运安，曾多次和苏遮青暗通款曲，官商相交，沆瀣一气，是个十足的恶商。
好在她戴着面具，从前也未曾与之交谈，楚运安断不可能跳出来与她相认。
“这间屋子可还舒适，楚老板？”
“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见戴着青鬼面具的周竞朝他欺身，楚运安哪敢说胡话周旋。
他头皮发麻，顾不了许多，慌忙招认道，“楚某知道姑娘想问什么，那个穷小子楚某原先真不熟，就是看上了他那个没过门的婆娘，才四处找人搭了线。起初他说什么都不肯，给了他不少好处，他的态度才软和。楚某对玉娘子的心思他最省得的。”
“你们还逼迫了陈玉？”
少女的声音冷如烛息。
楚运安总算得知自己是从何处得罪了眼前这尊大佛，眼珠子咕噜一转，抬手指天，声泪俱下地解释道：“天地良心，鄙人与那玉娘子绝对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不只那穷书生，她亦从我这取走了许多金银。”
“如有半句虚言，楚某愿散尽千金，还叫我与玉娘子此生再无机会见面。”
苏辞然挑眉，又来一个尚不知陈玉死讯的。
陈玉身姿端正，容颜明媚，聪慧能干，街坊邻里都对她赞许有加，殊不知背地里她竟招惹了这般多的狂蜂浪蝶。
可寻死当日，她着的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出的大红婚服。
如此看来，最大的嫌疑又重新回到了书生伍煜的身上。
和陈玉互生情愫，定下终身大事的就他一个。
可时常和旁人勾结欢好，早已不在乎清白为何物的女子，心中又怎会对那个背信弃义，弃她于不顾的负心汉念念不忘呢？
他们近日并没有机会相见，伍煜对陈玉的死讯还不知情，不然也不至于事到如今还有闲心来这听牌坊赌钱了。
许是陈玉早有了寻死的打算？
苏辞然的脑海里浮现牛屠户痛哭流涕，抱头悲怆的样子。
他说，是陈玉主动抱的他。
楚运安适才那番钱货两讫的说法，勉强能服人，可牛大斗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身无长物，陈玉能看上他什么？
不对。
太不合理。
“你同陈玉，上次会面，是在何时？”
“这……起码小半月未见了，”楚运安苦恼皱眉，“近来鄙人的生意出了些小问题，并不如往常顺心，倒是疏漏了玉娘子。”
“你们是玉娘子的朋友？”他试探地问道，“楚某并非与她不清不楚，所有往来的银两都入了账，不信你们可以去家宅账房，查找账本，核验真伪。”
“你搭谁的线联系的书生？”苏辞然回问，“娄瑶？”
“对，就那个书生的相好，抱香楼的头牌歌妓，歌儿唱得确实不错，三年前听曲儿认识的。”
这样看来陈玉的死，跟这个姓楚的没多大干系。
不过。
“这年头生意难做，未必就是不会做生意惹的祸，”苏辞然无中生有地恫吓楚商人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需付出代价。往后走个正路从商不难吧，楚老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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