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生死有命,死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甘,这是常态。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席卷全身的苦痛占据身心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一年未见的人。
洛楚宜几乎是从床上挣扎着跳起来的,双目圆睁,惊慌尚未平复。方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那股扼人咽喉的窒息感仍旧停留,那感觉实在太过真实,直至手边小闹钟的分针爬过了一个间距她才好歹缓下心神。
今天是她的早班,作为一个标准的社畜,她任职于一个私人研究所,研究所的所有人是她在大学同系的一个学姐,同时也是她的表姐,自然好说话些。
洛楚宜手快拿过放在一边的手机,解开锁屏,被主页上的那个时间吓了一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惊魂甫定,还是拨了沈宥汐的电话。
“喂,怎么了?”
沈宥汐接的很快,轻柔的声音总算是给洛楚宜吃了一颗定心丸。她艰难咽了咽口水,又捧起手边的水杯灌下一口冷水,试探性的问。
“姐,出国的外调通知下来了吗?”
沈宥汐将手上的咖啡往下放了放,脑袋歪着夹着手机,一边忙着在电脑上打字。
“这事我还没通知呢,你怎么就提前知道啦?怎么了,你想去吗?”
手机这边的洛楚宜紧咬着下唇,听着心脏不自然的搏动声,回想起那致命的疼痛感。
“我就问问,国外太远了,外调了可就见不到你了。”
沈宥汐轻声嗤笑她,嗔她一眼。
“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洛楚宜疑心她察觉出什么,慌忙挂断了电话。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片寂静,静的可怕,似是那些视线不可见的小角落,就藏着些什么伤人性命的物事。
此刻她心里乱的很,稍微理了理,总算有了些头绪。所以,自己死过一次,如今站在这,却是几个月前,这时她刚回国,因着不想和某人碰面而推掉了同学聚会。
她拿着手机在社交软件上下划拉,一丝头绪都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空白感实在是不好受。唯一可能知情的人,她又不大想招惹。
洛楚宜撇开思绪,翻出几百年没点开过的微博,看了一会最近的新闻,越看心里就越混乱,手机屏幕按着按着就划到了通讯录里,又一个不小心点进了黑名单。
洛楚宜默了默,还是由着去了,起码得先确认一下她的情况才是。
黑名单里就孤零零的躺了那一串号码,她对这位前女友的备注很简洁:池清絮。这串号码就孤零零的放着,回拨和短信显示的地方数字都是零。
她顺着回拨,手机里很顺利地响起了拨通音。对方没有拉黑她其实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做着心理斗争。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一秒,两秒……五秒的时候被接起来,对方似乎是缓了一会,没听见这边的声音才清清冷冷地开口。
“喂,你好。”
一点波澜都没有,显得自己的无措很掉价。可洛楚宜还是松了口气。
“我想见你一面。你,你现在在哪?给个地址。”
洛楚宜的声音更冷,对方那是疏离客套,标准的对前女友公式。那她这可就是毫不客气了,像有仇的。
她终于如愿听见对方微不可查的抽气声。
“我在江城大道128号。”
池清絮答的很耐心,好脾气的像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回到了大学,二人在学生会里的那个初遇。
她好像对每个人都这样温柔。
洛楚宜取了车钥匙,打开导航就往那边去。早上的公路略微拥挤,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上早班的车流川流不息,丝毫没给人留下生活的缝隙,于是慢悠悠地开在中间的洛楚宜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地址的所在地是一个咖啡厅。
洛楚宜在咖啡厅前的停车位上磨蹭了很久,停了个比她之前考科目二的时候还要笔直标准的入库。
她在驾驶座的内视镜上看了自己一眼,理了理没怎么收拾好的碎发,才动作极其潇洒地开了车门,迈步朝店门走去。
今天这身职业装倒是和这家咖啡店不太相配,职业人士一向是繁忙赶时间的象征,而这个咖啡店放着慢调的音乐,氤氲着一股古朴的木质沉香味,店主似乎正在调试机器,隐约能闻见醇厚的香。
进来的时候大门上的铃铛被撞响,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等着池清絮过来找她,对方慢悠悠地在柜台上摸着,似乎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洛楚宜戴着墨镜,透过墨镜里暗下来的视野打量对方的背影。池清絮还是一如既往,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像没给她带来什么改变,连头发的长度都几乎和以前分毫不差。
又过了两分钟,池清絮才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这段时间的江城连日阴雨,今日才好些,但也没能放晴。池清絮瞥了一眼洛楚宜鼻梁上的墨镜,提了两杯白开水过来,捂着唇,颤着身子轻轻咳嗽一声,楚楚可怜的长睫上下扫了扫,而后垂落,开始等待。
洛楚宜没接过来喝,两只手还是揣在口袋里。
池清絮淡淡抬眸,那双骗人的桃花眼像是蓄满了情意,透过那副仅作防辐射作用的眼镜,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都快溢出来了。
洛楚宜心跳漏了一拍。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欠我两百块,还没还我。”
这不讲道理的两百块还是自己要求对方请客所得,倒是很符合洛楚宜一贯的作风,虽然这次只是一个借口。
自己重生前像疯子一样的寻找线索的时候,又被她的同事告知她是为了来找自己,才坐上了那个航班。后来她为了找到真相,变得像一个精神敏感的疯子,任何一切与池清絮有关的东西,都能触及她的逆鳞。洛楚宜承认,她确实心软了。
“只是因为这件事吗?”
池清絮的双眸缓慢地眨了一下,嘴角向下低了一点。
“那还能因为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们一年没见了,所以我有点想你,很想见你。”
洛楚宜默了,拎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秀眉微蹙。
“要喝点什么吗?有橙汁,鲜榨的。”
“哦。”
黄澄澄的橙汁用咖啡杯盛过来,橙汁很甜,好像还加了几滴蜂蜜。池清絮还是喜欢在这种要命的细节上表现出色。
致命的沉默袭上来,洛楚宜担心自己露出破绽,特意抿了一口橙汁,停了几秒,才强装镇定地问。
“同学聚会,你去吗?”
上辈子的同学聚会,洛楚宜为了躲池清絮直接闪到了国外,自然就没有参加。
“你去的话我就去。”
“说的你好像没其他认识的人一样,一个在我们系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还需要我在中间调剂?”
池清絮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只因为同她们关系好,又常帮着做些琐事,成为了编外人员。她长得漂亮,上学那会成绩也很拔尖,追求她的人真就需要排队。明明当时她也很喜欢这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毕业之后,脑袋被门挤了回老家和别人结了冥婚。
“可比起他们,我更想见你。”
洛楚宜上手捏住眉心,才勉强制住自己快要崩裂的神情。
“我还不知道,再……再说吧,我等会还得去上班。”
洛楚宜又逃似的驶离了前女友的地盘,回到研究所上只请了两个小时假的班。打卡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刚出实验室的沈宥汐。
“你身上好重的咖啡味,不是说再也不喝了吗?”
沈宥汐在垃圾桶边把医用手套脱下来,脸上笑容和煦。
“没喝,只是去了一家咖啡店,在里面喝了杯橙汁。”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不过那老板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忙到晚上,沈宥汐遣散研究员回家。到了半夜,洛楚宜实在睡不着,翻身坐起来,捧起床边的日历,用红笔在上边勾勾画画。
她是在半年后收到死讯的,具体时间未知。当时洛楚宜远在国外,赶回国的时候,池清絮的朋友们已经将一切料理妥当,所有的线索都断的一干二净,不管她问什么,那些人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回绝。
她费尽心思托人拿到了检查报告,惊奇地发现死因是突发重病。可据洛楚宜所知,池清絮在生前作息健康,年年按时体检,不该会有这种可能才是。而且,从专业的角度看,这份报告也并不完善。
再到后面,就是自己驱车前往池清絮的老家,在路上心脏忽然刺痛,出了车祸,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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