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浔今天穿了短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白皙的手臂上接连浮起密密麻麻的红疹。
后知后觉的，痒意钻心刺骨。
孟时瑀还维持着手捧她脸的动作，害羞的情绪逐渐被一个糟糕的猜测淹没。
季浔惊恐地瞪大眼睛问：“我脸上也起了小疹子吗？”
孟时瑀点点头。
“痒不痒？”
季浔心中哀嚎一声，躲开他的手捂住脸，闷闷地说：“你别看我！”
孟时瑀一愣，赶紧将她捂在脸上的手剥开，他认真地说：“你过敏了不能用手碰，不然会更严重。”
他将她的两只手牵制住，按在桌上。
季浔拗不过他，简直欲哭无泪。
丢人。
红果果的丢人。
皮肤上肿胀的紧绷感传来，季浔觉得自己一定肿得像个猪头。
肯定丑死了。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扭着胳膊控诉，“你放开我！”
“不放！”孟时瑀不容置喙，“你这个情况不能用手碰，校医很快就来了，你听话。”
“我不碰，你放开我。”
“不！”
“……那你别看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呀。
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就……”季浔奋力将脸扭向一边，软糯的声音带着些愠怒，“不好看嘛！”
不好看？
孟时瑀一愣。
都过敏了她还有闲心担心好不好看？
孟时瑀无奈，“你都过敏了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吃药过几天就好了，有什么好不好看的，又不会毁容。”
“那也要过几天才能好，现在就是很不好看。”
她的声音闷闷的，染上些许哭腔。
孟时瑀抻长脖子去看她。
果然，女生鼓着脸，眼圈红了一片，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他从来不知道女生这种生物这么复杂。
起几个小疹子有什么不好看的，过段时间不就没了，多大点事。
虽然很不理解，但是孟时瑀看她委屈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憋闷。
他清了清嗓子，用几乎为零的经验非常生硬地夸她，“也没不好看，起了几个小疹子，白里透红的挺可爱的。”
季浔动了动，迟疑地将脸挪回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晶莹剔透。
她憋着嘴，迟疑地问：“真的么？”
孟时瑀被她看得呼吸一滞，手指还按在她的手腕上，不自觉地收紧。
他重重点头，“真的啊，几颗小疹子有什么的，你看丘陵盆地的风景多美，多少人千里迢迢跑去看呢……”你这照照镜子就能看见了，多方便……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看见小姑娘原本已经放松些的表情立马拉下来，扑扇的大眼睛泛着一片水光。
季浔深呼了口气，又将脸扭到一边。
他觉得她丑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迂回的嘲笑她。
太过分了！
季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她想起流星花园经典的场景，想哭就去跑步，把泪水变成汗水蒸发掉。
她现在只想把孟时瑀蒸掉。
坏蛋。
大坏蛋！
孟时瑀大惊失色，他撑着桌子起身凑到季浔眼前，眼看着一颗眼泪就要掉下。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慌过，明明是在夸她，她怎么还要哭呢？
孟时瑀不理解，但立马软下语气哄她，“真没不好看，你别哭啊……你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
救命。
孟时瑀也开始想哭了。
季浔吸吸鼻子，眼泪带出感性的一面，让理智彻底落了下风。
她像个小刺猬一样故意扎人，硬邦邦地说：“不用你安慰我，别把你对别的女生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不需要。”
“？”
孟时瑀的表情无比迷茫，她说什么呢？什么女生？哪一套？
“哪有别的女生？”孟时瑀莫名其妙。
季浔也顾不上自己好不好看，气冲冲地看着他。
装。
他竟然还装。
“你不是最擅长哄女生的吗？有了韩明露和尹思彤还不够吗？”季浔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还是说这些也不足够证明你的魅力，你打算进一步扩充你的鱼塘，让我也变成你的鱼吗？”
“……”
孟时瑀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呆过。
他从来没听季浔说过这么长一串的话，有些消化不及，半晌才愣愣地说：“我、但是我不太喜欢吃鱼。”
“……”
一拳打在棉花上。
季浔简直无语。
她不想和他再说下去，只想赶紧离开，连过敏都顾不上就要往外冲。
“校医还没来呢你去哪。”孟时瑀赶忙拉住她。
“你别碰我！”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丝毫没有注意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
路嘉怡在看到桌边的两人时微微讶异了下，等二人齐齐望过来时，她才笑着开口问：“过敏了吗？嗯……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季浔不好意思地扭扭胳膊，示意孟时瑀放开她。
孟时瑀也不尴尬，大方地说：“正是时候，你可算来了，快给她看看吧。”
“老师好。”季浔乖巧地打招呼。
“你好，先坐吧。”路嘉怡笑眯眯地说。
路嘉怡不过二十几岁，梳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微卷出好看的弧度，走起路来一动一动的，漂亮又活泼。
她走到门口的衣架上，将其中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整理好后才朝季浔他们走过来。
“我来看看。”
孟时瑀赶紧将椅子让出，乖觉地坐在了季浔旁边的塑料凳上。
季浔将胳膊伸向路嘉怡，孟时瑀在旁边补充她早餐吃了什么，中间有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活脱脱一副病人家属气质。
路嘉怡笑着听孟时瑀说话，然后根据症状给季浔开药。
季浔的过敏症状不算严重，而且所食牛肉不多，路嘉怡给她开了药后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放心吧，没什么大碍，注意不要抓就好啦！”路嘉怡开朗地笑。
“好，谢谢老师。”
季浔应着。
正要接过那袋药，身边人抢先伸手，十分自然地拎了过去。
季浔欲言又止，不想和他在医务室里掰扯。
路嘉怡看着她蔫蔫的模样，对她的心思了然于心。
“放心吧，一周之内肯定会好，明天就是周六了，周一回来就会好很多啦！”路嘉怡轻笑着，语气安抚，“你长得这么好看，不会被一点小疹子影响的！”
季浔抿唇露出笑脸，不好意思地道谢，而后和路嘉怡告别。
孟时瑀和路嘉怡寒暄了几句，跟着季浔一起出了医务室。
路嘉怡目送一大一小的背影出了医务室，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她轻笑着感叹：“学校是个多么多么美好的地方呀！”
-
“你走那么快干嘛？”
孟时瑀刚出医务室就不见了季浔的踪影，视线往前才发现这人一溜烟已经走了老远，像是突然踩上了风火轮一样。
他长腿一迈，大步往前追上季浔，拉住她问：“你冲这么猛干嘛，要炸学校？”
理智已经回笼，季浔对自己刚刚的失态行为万分愧疚。
她晃晃脑袋期望短发能挡住自己的脸，闷闷地说：“没有，快上课了我们快点回去。”
孟时瑀拉住她不放，“你刚才……”
“对不起，”季浔张了张口，语气隐忍羞愧，“我刚刚是胡说的，可能是因为过敏我心情有点差，真的很抱歉会对你那样讲话，然后……很谢谢你带我来医务室，真的很谢谢你。”
说完，她用力抽走手腕，急急朝教学楼走去。
步速前所未有的快。
孟时瑀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快步追上她，随手扯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季浔头上。
眼前忽然一暗，季浔茫然地停住脚步。
还没等开口问，孟时瑀伸手将盖在她头上的校服整理了几下——他将两只袖子系紧，活扣打在鼻子上，又将衣领拨开了些，整张脸只露出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你的脸了，”孟时瑀如释重负，小心地问，“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季浔呆呆地看着他，因为整张脸都隐藏在校服背后，他身上独有的温暖香气包裹着她，她的胆子逐渐大起来，直白地看着孟时瑀。
男生温和的眉眼在她脸上逡巡，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脸色，模样郑重无比。
他脱了校服外套，穿了件纯白的T恤，脖子上戴着根细细的银链，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很耀眼。
心里悄悄泛起甜意。
这一刻，韩明露尹思彤那些名字都不再重要，她只觉得孟时瑀真的很好。
好到让她为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内疚。
“谢谢你。”季浔发自肺腑地说。
看样子她是好了点，孟时瑀直起身子，避开她亮到晃眼地大眼睛。
“回班吧。”
季浔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目光稍低些刚好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药。
那是路嘉怡开给她的。
季浔悄悄笑起来，心里软软。
路过孔子像时，孟时瑀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韩明露演讲那个事确实是我把机会让给她的，但是是因为我真不想去，刚好她又一直在问，我看她有兴趣当然巴不得她能替我，至于尹思彤，她其实……”
“你不用解释的。”季浔打断他。
她根本没有理由和他要解释。
他也没有立场把每件事都交代清楚。
季浔不想惯坏自己无理取闹的占有欲，所以强迫自己打断他。
孟时瑀回头看她一眼，面色难得有些羞赧，他一股脑地说：“反正就是我没养鱼，我真不喜欢吃鱼，从小就不喜欢吃。”
季浔笑出声。
“而且，”他轻轻地说，“你真挺好看的，我刚才是真的在夸你。”
夸她像丘陵盆地么，季浔对他的赞美不敢恭维。
但心里依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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