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憋了半天,季浔挤出这么一句。
其实如果她再想一想,把这句话换成“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可能会更顺利地摆脱这种困境。
面对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时,反问往往比陈述更能反客为主。
“真的么?”
孟时瑀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问她。
明显不相信。
“嗯。”季浔心虚地摸摸鼻子,她真怕他会问出为什么只对他不友好的问题。
她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对牛肉过敏?”
“在牛肉面店,你不是坐我对面么,”孟时瑀直起身子,边往前走边顺溜地答,“刚好听见的。”
季浔跟在他身后,无声挑眉,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
那时她只是和他偶然拼桌的路人甲。
一个路人甲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能被他记住。
真是……
季浔的表情变了变,偷偷吐槽,“中央空调。”
“季浔,”孟时瑀突然停住脚步,背光的姿势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你是不是以为我聋?”
“……”
季浔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好使,不过脑地信口胡诌起来,“我是说,医务室的中央空调质量好,咱们快去吹吹。”
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季浔急三火四地往前走。
孟时瑀盯着她的背影,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淡淡的轻哼。
她就是在骂他中央空调。
她刚来附中才多久,连自己班的东西都没记全,还能知道医务室的空调质量好不好?
小骗子。
-
食堂与医务室相隔不远,沿着主路一直向左,拐个弯便是。
推开医务室的拉门,季浔朝里面探头。
屋内布置很简洁。
——右侧是有玻璃窗的取药窗口,里面分类摆放着各种药品。
左侧有张办公桌,桌前有一把校医专用的皮椅,周围零散分布着几张塑料凳,显然是给学生准备的。
再往里则是两张铺着天蓝色床单的床,上面还摆放着同色的枕头。
季浔朝里探了探头,没发现人影,踌躇着该不该往里进。
正要回头,余光中突然出现一节精瘦的小臂,擦过她耳边的头发将门推开。
季浔整个僵住,觉得被他碰过的一侧耳朵烫到直冒烟。
“进啊。”
孟时瑀催促,故意较劲一般张口,“不是急着吹空调?”
“……”
季浔抿抿唇,兔子一般急急窜了进去。
她看了眼散落在皮椅附近的几张塑料凳,挑了张靠近皮椅的位置坐下。
孟时瑀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页面上划拉几下,拨通电话。
“喂,嘉怡姐,你还没来医务室吗?”
“嗯,我同学对牛肉过敏,不小心误食了,现在就在医务室。”
“十分钟是么,成,我们等你一会儿……”
挂掉电话,孟时瑀越过季浔坐到皮椅上,两个人坐得很近。
他冲季浔说:“校医还有十分钟过来,她说如果没有吃太多的话应该不会很严重,让我们等她一会儿。”
季浔点点头,想起他刚打电话时脱口的称呼,好奇地问:“你认识校医么?”
“你说嘉怡姐?”孟时瑀懒洋洋地往后靠着,“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朋友,我们打小就认识,她爷爷还是咱学校的校董,不过现在好像退休了。”
校董。
季浔眨眨眼,推测着孟时瑀应该家境也很不错,否则爷爷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她没注意到,自己又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孟时瑀相关信息。
每日了解任务加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孟时瑀问。
“还没有。”
“你以前过敏是什么样?反应大么?”
季浔歪头,眼神有些困惑。
事实上,这是季浔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过敏。
最早发现她不能吃牛肉的契机,是两岁那年季寒清为她做了带有牛肉馅的辅食。
据说当时季浔的全身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红疹,后来去看了医生才确定了是过敏症状。
自此以后,季寒清虽然工作繁忙,却从来没再在饮食上出过岔子。
直到今天。
“我上次过敏还不记事呢,我也不知道反应大不大,”季浔仔细感受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事,有没有可能是过敏自己痊愈了?”
孟时瑀不敢掉以轻心,身子前倾看看她的脸。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还是等嘉怡姐来看看吧。”
季浔两只手拄在桌上,孟时瑀靠近得猝不及防,她下意识指尖收紧,呼吸一滞。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她偏过头,小声说。
“怎么?”孟时瑀退开些,表情不太好看,“挡着你吹中央空调了?”
“……”
季浔觉得孟时瑀同学的确是个很乐于助人的人,这种美好的品质是上帝为他敞开的窗,同时他还有一扇被紧紧封住的门。
——孟时瑀同学,胸襟不是很宽广。
季浔不过小声吐槽了一句中央空调,短短几分钟里他已经反讽她两次了。
季浔默默思考着。
中央空调也不是贬义词吧,至少这代表他的温度很智能呀。
是情商高的表现吧。
她不动声色地打哑谜,“其实空调也是人类伟大的发明之一,冬天开暖风夏天开冷风,完全是家居必备品,人人都离不了它。”
“你想说什么?”
这还不够明显嘛。
她在夸他呀,在表达那句中央空调其实是赞美。
季浔舔舔唇,再接再厉,“我的意思是,空调其实是很受欢迎的,几乎人人都喜欢。就比如我,冬天夏天都离不开空调,时时刻刻都要开着。”
“所以你喜欢空调?”孟时瑀看着她,低敛的眉眼压着淡淡的笑意。
他挖了个语言陷阱,只等着她掉进去。
季浔想也不想,很顺溜地点头,“当然!”
孟时瑀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哦。”
语调拖了老长。
季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
她恼羞成怒地瞪着孟时瑀,却没法反驳一个字。
他在给她挖坑,但季浔没有证据。
因为她先否认了中央空调是在骂他。
所以季浔喜欢空调这句话,没有任何含义。
气氛逐渐微妙起来,勾勒着心照不宣的哑谜。
季浔觉得自己的脸几乎能烫熟一个鸡蛋。
孟时瑀为什么故意引她说这种话?
他是什么意思?
季浔阻止自己的自作多情,再次恶意为孟时瑀定性。
这是花魁的风趣。
是狐狸精的玩笑。
孟时瑀和正常人不一样,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代表什么。
季浔现在迫切希望校医赶快进来。
孟时瑀太危险,季浔只想远离他。
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门口有人影晃过。
季浔余光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只见孟时瑀朝门口没什么表情的扬了扬下巴,招呼道:“巧啊,徐子安。”
“孟时瑀?”徐子安捂着胳膊进门,模样有些狼狈,他愣了一下,“你怎么也在?校医呢?”
“一会儿就来,”孟时瑀回答他后一个问题,朝一边的床示意,“坐那边等会儿吧。”
徐子安注意到他身旁坐着的女生,短发乌黑发亮,穿着校服短袖,背对着他坐。
他依稀记得那天在球场,孟时瑀看到某个女生后眼睛立马亮起来,当时他站得远看不真切,只恍惚望见个短发的轮廓。
现在看来,就是这个女生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勾起唇角问:“这位是你朋友?”
从他进门起,季浔的头始终垂得低低的,肩膀僵硬地缩成一团,脸色有些白。
孟时瑀看她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这胳膊摔了?篮球联赛还行不行啊?”
徐子安对这女生的兴趣不大,话题立马被引走。
“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一下,没什么事,”他的笑容隐隐锐利,“主力的位置我是在必得,你别担心。”
孟时瑀无所谓的挑眉,“祝你好运。”
他只是对徐子安没什么兴趣而已,随口接了这么一句话,但这样的态度在徐子安眼里,轻蔑的意思不能再明显。
徐子安的笑容有些僵硬,试探着甩了甩手腕,说:“既然校医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上课时间快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阴阳怪气,一如既往。
季浔自始至终没回过头,但两人的对话她听得十分清楚。
孟时瑀扬眉,淡淡应了声。
等人走了,季浔才开口,“你们在竞争篮球队主力的位置吗?”
孟时瑀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目光扫过女生好看的眉眼。
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不是竞争,是他自不量力的觊觎。”
这话说的,极其张扬。
但季浔知道他有骄傲的资本。
那天在球场上,季浔见识过孟时瑀的球技,虽然她对篮球一窍不通,可那几记三分投篮稳准狠地穿过篮筐,即便是不懂的人也会看得出他有多厉害。
不过据季浔的了解,徐子安的篮球水平也是不错的,想当初在江南高中时,他一直是篮球队长。
然而使他更加所向披靡的,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徐子安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季浔亲身经历过,所以非常懂得。
她直白地看着孟时瑀,仿佛寄予了某种期望般,她郑重地说:“我相信你一定会赢过他的。”
坏人一定不会战胜好人。
女生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卷曲翘起,看着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孟时瑀被她看得心里发痒,他直起身子靠近她。
像是预谋已久一般,他轻轻拨开垂在她脸颊的发丝,将一缕黑发轻轻绕过白皙的耳廓。
动作轻缓暧昧。
酥麻的感觉自耳廓传来,季浔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过电了一般,她紧张地一动不敢动。
心跳打鼓之际,她听见男生低哑沉闷的声音。
“季浔,你好像开始过敏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