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言。”裴靖轩厉声喊道,“跟许萘好好说话。”
裴靖言手里还拿着那支空了的高脚杯,眼睛直视前方,脸色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许萘盯着他的侧脸,愤怒地把还盛着半杯红酒的高脚杯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人群中的目光逐渐消失,裴靖轩才开口:“你最近怎么回事,新鲜劲儿又没了?”
裴靖言脸色依旧阴沉,眼睛盯着某一处一言不发。
“许萘担心你,就算不领情也别冲人发脾气。”裴靖轩又开口。
许萘离开会场来到了卫生间,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打开水龙头洗掉了手上的酒渍。水流很大,有水滴甩到了她左手手表的表盘上。
卫生间的门开了又关,夏一依从外面走了进来,指间掐着一根烟。
“少抽点吧,你跟裴靖言一个烟鬼一个酒鬼,都跟我比命长呢是吧?”许萘苦口婆心地劝道。
夏一依不以为然:“祸害遗千年,他肯定比我活的长。”
许萘抢过她的烟扔掉:“又来了,小学生发言。”
夏一依离开卫生间,又点燃了一根烟,她吸了一小口,感受着烟草味慢慢进入五脏六腑。
她的手指修长纤细,因为经常去世界各地演出,她的指甲很干净,没有花花绿绿的美甲。自两年前她就很少接商务了,有时候竟会忘了她自己是个小提琴家。
眼前烟雾缭绕,夏一依听到左边传来脚步声,正要往左看去,指间的烟突然被人抢走。
“这禁止吸烟。”裴靖言下巴朝卫生间门口墙上的牌子挑了一下,“你瞎子?”
夏一依瞥了他一眼,看着裴靖言那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夏一依挑了一下嘴角。
裴靖言脸上含着笑意,打量了一番夏一依。
过肩的短发,黑色的抹胸包臀短裙,白皙纤细的手臂裸露在外,她的背很薄,一条白金项链挂在颈间,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前妻姐又剪头发了。”裴靖言轻挑眉峰,几缕碎发散在额前,勾勒出懒散与随意,轻声道,“变好看了。”
夏一依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嘲笑裴靖言的虚伪和无聊:“你变丑了。”
裴靖言笑出了声,连连点头,脱下了外套扔给夏一依:“别冻死在我家。”
夏一依把外套重新扔在他身上:“拿走。”
裴靖言又把外套扔夏一依身上:“别还我,不要就扔了。”
外套在两人之间扔来扔去,夏一依没了与他周旋的兴致,索性直接把外套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高跟鞋一下一下落在地上,裴靖言盯着地上的外套许久,直至夏一依走到拐角处,彻底消失在走廊,他才看向夏一依离开的方向。
裴靖言看着那条夏一依曾走过的走廊,冷漠的面庞竟生出一丝留恋。
许萘躲在卫生间里听着外面的一切,男人发出一声叹息,逐渐走远。
她从卫生间出来,外套还躺在地上。
许萘弯腰捡起那件外套,拍了拍外套上不存在的灰,把手伸进口袋里,发现一个未拆装的暖贴。
活动结束后已是深夜,裴述风设宴邀请了众多商业伙伴,老一辈谈生意,小一辈除了生意什么都谈。
“以后不能叫裴二狗,得叫裴总了,听见没?”裴靖轩举着酒杯,指着裴靖言,朝大伙儿打趣。
集团不能乱了阵脚,从裴老爷子去世那一天开始,裴述风就开始安排裴靖言在总公司的事务,今天已经正式交接完毕。
苏漾正和任家的少爷任见斯喝酒吹牛,大笑不止,刚把笑意收回去,随口问了句:“一依今天晚上还来吗?这都快后半夜了。”
夏一依离开会场先回了家,没参加之后的饭局。
“不来了,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裴靖轩说。
“哦。”苏漾点点头,接着饮酒作乐。
底下人纷纷附和打趣着,裴靖言喝的有点醉了,他扯下许萘的发圈,抬手抚摸她的秀发。
短发刚好过肩,散下的一瞬间,裴靖言嗅到了一阵清香。
许萘有些意外地朝裴靖言看过去,裴靖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眷恋与温柔,他双眸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一改往日的冷漠。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裴靖言慢慢敛起笑容,偏过头不再看她,放下了扶着她后脑的手,又重新恢复了平时冷冽的眼神。
裴靖言再次饮尽一杯酒,酒里流动着某支忧伤的乐曲,他盯着窗外的繁华,酒顺着口腔滑过喉舌进入五脏六腑,留下一段苦涩。
“裴靖言,喝太多了。”裴靖轩提醒道。
齐寻对这虚伪的名利场没有任何兴趣,已经接近深夜,不知道裴青木睡觉了没有。
“小寻,杨少爷婚礼你去么?”苏漾突然问。
齐寻拉回思绪,点点头:“我爸让我去打声招呼。”
“行,一块儿去吧。听说杨少爷特年轻,好像比我还小点儿,居然都结上婚了。” 苏漾突然想到什么,惋惜道,“说起结婚,我还以为裴靖言跟夏一依最后能修成正果呢,没想到在一起十二年了说分就分,上学那前天天看他俩腻一块儿。现在他俩走出来了,我特么还没走出来。”
任见斯闻言含笑道:“自己又做不了主。”
齐寻冷笑一声,慢慢悠悠问出口:“为什么自己做不了主?”
“咱们这种阶层,联姻不仅对家族有利,也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啊。”任见斯不由失笑,“况且父命难违,我刚成年的时候我爸就已经开始给我物色联姻对象了。”
齐寻不屑一顾,挑了挑嘴角轻声道:“你什么阶层?”
任见斯脸色一变:“齐寻,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寻身穿一件黑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手里握着酒杯轻轻摇晃,眼睛里盯着杯里的红酒,姿态随意又散漫,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世间一遭,都是生命,谁比谁高贵?”
饭局结束后已是凌晨,齐寻喝了不少酒,他找了个代驾,等待途中站在紫金府大门前发呆。凉风不断从脸颊旁拂过,酒意渐渐散去,他轻轻摇了摇脑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裴青木的对话框。
那是裴青木离开家前用的微信,小时候的齐寻偶然间看到裴青木在用微信给别人发消息,缠了家里人好久才给他也注册了微信,他第一时间加了裴青木的好友,每天都消息轰炸,发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东西和奇奇怪怪的表情包。
裴青木大多数都是不回复他的,偶尔来了兴致会回复一两句。
齐寻动了动手指,扣下几个字。
“在等代驾,好想你。”
“走了啊小寻。”苏漾手上提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衬衫外套搭在肩上,一边上车一边朝他挥手,走的晃晃悠悠,好像随时就要倒了。
齐寻收起手机,没理苏漾——就算理了他那副醉样也看不见。
然而后面的裴靖言更甚,走都走不了,全靠裴靖轩和许萘搀扶着。他眼睛迷离地盯着地面,原本整齐的领带也被他扯松,白皙的脸上微微染上红晕,显得没平日那么不近人情。
“都说了让你少喝点儿,越说你越来劲,诚心往死里喝是吧。”裴靖轩把裴靖言送上车,自己坐了另一辆车离开。
裴靖言上车之后清醒了很多,他仰起头,盯着近在咫尺的车顶来回深呼吸,感受着胃里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来,喝点热水。”
“你这个胃口可怎么办,我天天发愁呢。”
“我心疼你啊,以后出去应酬叫上我,我替你喝。”
……
脑海里浮现熟悉的片段,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裴靖言偏过头向声源看过去。
散着头发的女孩抬起手跟车外的人告别,她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令人赏心悦目。
车子发动了,裴靖言突然一把抱住女孩,下巴靠在女孩的肩膀上,喃喃自语道:“集团是我的了,我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了,我们结婚……”
许萘微怔,身子顿时僵住了。
紫金府门前,宴会上的人逐渐走光,齐寻把钥匙交给了代驾,心血来潮突然想坐地铁回家。
月挂树梢,凌晨的江州依旧灯火通明,齐寻在街边慢慢悠悠走着,驱散着酒意。
一步、两步。
齐寻数着脚下走过的地砖,嘴里默念着。
还记得以前裴青木接他放学时,总会路过紫金府,裴青木总会买一根冰棒在学校门口等他,掰开后一人一半。
那时候裴青木总是沉默寡言的,齐寻总会一手牵着他,一手握着冰棒,低头数自己走过的地砖。
九十二步,齐寻走进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根冰棒。
冰凉的口感,可乐冰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
“好吃么?”
熟悉的男声,语调虽冰冷但却不生硬,齐寻抬起头,正好对上裴青木那双略带些忧郁的眼睛。
齐寻像是被触动了灵魂一般,裴青木不明显的笑容令他心跳加速,他瞬间低下头,仿佛不知道怎么呼吸了一般。
“怎么了?”裴青木走上前去看他。
齐寻抬起头,脸上不自觉地显出一丝红晕:“哥,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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