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测中心的设施检查要花费不少时间，等二处从齐北海嘴里听到监测中心的回复，已经是半个月后，临近年关了。
可虽然花费了很长时间，对监测中心进行了从头到尾的检查，但数据显示，除了一些正常的设备损耗，没有发现任何受外力影响的痕迹，显然是找不到更多有关“朱厌”的线索。
再加上临近年关时候，各种的年度报告汇总接踵而至，二处忙得脚不沾地，对“朱厌”的追查就此搁置。
忙忙碌碌地，很快到了人类新年的前一周，首都城内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按照总局安排，除了需要值班的岗位，其他职员基本都放假休息了，大伙儿纷纷赶回家，总局一时间都空旷了。
二处也不例外。
最后一天下班的傍晚，大家都各有安排。方焕打算和方部长一块儿回福利院，和福利院的孩子职工一起准备新年；月璘和妈妈早早做好计划，打算趁假期出门玩一趟；明冥和赵幽也收整好东西，准备回家休息。
只有李皎云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呆呆地放空，看着没什么归家的迫切心思。
“副处不急着回去？”
收拾好东西，赵幽准备往楼下走，经过李皎云身边的时候问。
“啊？哦，不急。”
李皎云收回神思，摆手跟他解释：
“跟家里不太亲，老家又远，很多年没回去了。”
可新年对于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回家和家人团聚是一贯的习俗。
一个人待在二处不会冷清吗？赵幽对此感到疑惑：
“那新年怎么过——”
“那就麻烦皎云姐帮我们看家了！”
明冥打断赵幽的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匆匆忙忙往楼下走，边走边跟李皎云道别。
李皎云跟他们挥手再见：
“嗯。明处新年快乐。”
两人下了楼站在门口，明冥刚松开赵幽的胳膊，就听见他问为什么要打断他的话。
明冥解释说：
“皎云姐刚不是说么，她跟家里人关系不好。之前听皎云姐说过，她从老家到首都来费了很大的劲儿，为了能在联培毕业之后留在首都、为了能在总局工作，皎云姐其实跟家里争过很多次。”
“能留在总局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家里会不同意？”赵幽不理解。
“因为皎云姐家里人不希望她一个人待在首都，所以一直催她回老家，想让她安安分分地在老家分局当个小职员。后来皎云姐和家里闹的矛盾太大，这才放弃其他待遇优厚的岗位，赌气转岗到特保部来。”
“赌气？”
赵幽觉得很不可思议，实在很难想象李皎云这样四平八稳的性格，也会干出赌气换岗位的事情。
“很难相信吧？毕竟从联培毕业的时候，皎云姐可是她们那一批里的佼佼者。来特保部这种地方实在是屈才了。”
第一次从李皎云口中听到这些经历的时候，明冥也产生了同样的意外。
“而且这些对皎云姐来说，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所以刚刚没让你问下去。”
赵幽了然地笑笑：
“也幸好明处没让我问下去。”
又是这个别扭的称呼。
明冥不甚满意地抿了抿唇，却没纠结，继续说：
“不过还挺感谢皎云姐赌气那么一次的。”
“为什么？”
“因为皎云姐是特保部除了老齐以外，第一个自愿加入的纯种人族。从特保部的性质出发，人类和妖族的比例是越均衡越更好。
“而且皎云姐能力很强，为人也沉稳。平时的工作要是没有她，那我的可真要累掉半条命了！”
明冥的说法有些夸张，但赵幽还是赞同地点点头。他虽然加入二处的时间不长，却也是见证过李皎云在每次行动背后出的力。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聊了几句，时间却不早了，赵幽正准备收住话题回去，却被明冥叫住：
“赵哥晚上有空吗？今年的最后一班岗，请你吃个饭。”
赵幽没直接答应，问：“去哪吃？”
“我前几天刷到一家茶餐厅，离商业街这块很近，装修也很有风格，一起去？”
明冥的话听着是商量，可热切期盼的眼神却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眼底还藏着一点不明显的狡黠，像是在为弄清某个问题做铺垫。
赵幽不清楚明冥想弄清什么，但仍乐意奉陪，于是稍稍犹豫下就答应了。
确实如明冥所说，餐厅跟商业街离得很近，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茶餐厅是临街的店铺，一大面玻璃窗正对着街道，能透过它看见餐厅里面的装潢。此时的天刚刚暗下去，店里点起灯，微黄的光笼着餐位，顾客们在灯下低低私语，不时能听见碗筷轻脆的碰撞声。
两人点好餐，面对面坐着闲聊。
“说起来，如果算到过年，那我们认识也快有半年了？”明冥说。
赵幽点头：“对。是有半年了。”
“半年啊……但感觉像是认识很久了一样。”
回忆起两人这半年一起经历的那几次行动，明冥语气轻缓地说，很是有些感慨。
大概是“认识了很久”这样的话从明冥嘴里说出来，能够引发太多有关“默契”“宿命”的浪漫联想，所以赵幽觉得有些欣慰，跟着明冥的话头轻轻笑起来。
又听见明冥问：
“话说，赵打算哥新年怎么过？有什么安排没？”
赵幽摇头：
“没什么安排，大概是在家里休息。”
“‘家里’？哪个家里？是我那儿还是回城郊？”明冥问。
“那肯定是要回城郊。哪有新年还留在别人家的道理。”
“回城郊？一个人过年啊？！”明冥一脸同情，反问的语气惊讶得夸张。
这样夸张的语气倒是让赵幽疑惑起来：
“妖族对这些习俗没什么执念，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怎么了？”
明冥却连连摆手，义正词严：
“你今年都和我做半年室友了，怎么还能让你一个人跨年！那我这处长也当得太不称职了，不行不行！”
赵幽被逗得呵呵笑，反问：
“那明处说要怎么过？”
“啧。”
明冥反倒不回答了，只是不满地撇嘴。
他直视着赵幽的眼睛，目光灼灼：
“赵哥能不能改改你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赵幽没料到明冥会对称呼敏感，愣了下。紧接着躲开直直看向自己的视线，沉默着没说话。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绷。
可明冥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话题，假装对赵幽的难堪视而不见，没有放任他沉默：
“话说，赵哥这半个月也没再到我那儿去，东西都快落灰了。所以是为什么？”
赵幽还是没回答，只是不合时宜地想，他算是知道今天明冥想弄清的问题是什么了。但他不相信以明冥的敏锐会推理不出答案。
只不过是，明处长看不上他特意隔出的这份疏离，想听他亲口说出答案罢了。
于是赵幽的神情变得更难堪，头都几乎埋到盘子里。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他其实也无话可说。
毕竟称呼和分开住的事，算是他主动避嫌的行为。即使明冥心大，没将当时发生在审讯室的事情记挂太久，可殷崇说的话刨去污秽的部分，剩下的却完全戳中了自己对明冥的心思。
他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跟明冥保持比上下级更亲近的关联。
当时殷崇朝明冥问出的那句“一只妖而已……你以为他能是什么正人君子”确确实实扎在自己心上。
哪怕从联盟建立开始算起，人和妖之间也交好了上百年，但彼此之间的差异仍旧如同天堑。
人类社会尊崇着太多桎梏，道德、礼法、秩序、底线……这些全将未能入世的妖族归于粗鄙野蛮的行列。哪怕赵幽在失忆前后，与人类文明接触过成百上千年，此刻也不敢保证自己完全摆脱了“粗野”的底色。
欣赏也好，心动也罢，这些都不该出现在他和明冥之间。
一只失忆到近乎一无所知的山妖，怎么有底气将欲念和爱慕说出口。
他甚至此刻，都没有底气抬眼看明冥。
“赵哥你……道德感真的高得吓人啊。”
明冥却突然出声感叹了句，瞬间打散了沉闷的气氛。
赵幽被惊得一跳，猛地抬起头。
他看见明冥撑着脸，眼里满是戏谑。桌顶吊灯的光落下来，在明冥脸上投出毛茸茸的明暗，映亮了饱满的笑容。
明冥只是笑着。
不是气愤，不是尴尬，不是质问。只是调侃似地笑他。
话题被明冥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赵幽像是被赦免般松了口气。
“……道德感高么？”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评价，只是呆呆地重复。
“嗯。而且还很正经。”
明冥说，很轻易地从话中听出玩笑的意味。
赵幽来不及找到合适的话语答复，就听见明冥又笑着问他：
“所以，跨年夜的时候赵哥要不要一块儿去看烟花？就在城中心的联合广场。这不算不正经吧？”
“嗯。不算。”赵幽点头，答应下来。
毕竟明冥的那两三句反问已经足够表达不满，如果此时还选择纠结推脱就显得扭捏了。
说不定会真的把明冥惹毛。赵幽突兀地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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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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