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丹融进贺兰涯身体的一刻，他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让白商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过去，跃过萧不辰的时候被他一把抱住，她没理萧不辰也没挣开，眉眼压低看着梦女：“你做了什么？”
梦女只是烟雾状态也看出来手足无措，她摆手说：“我什么也没做，不是我。”
白商呲牙道：“你说不是就不是？！”
梦女摇着头：“真的不是，贺公子虽称不上有恩于我，可我也成过贺公子与凤栖神君的情，怎么会害他？”
“那是怎么回事？”
梦女围着一动不动的贺兰涯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魇住了。”
萧不辰低声道：“是元丹融合的原因吧。”没看错的话金光是神核，融合元丹已经很难，连不属于自己的神核都融进去难免痛苦。
白商两手搭在萧不辰手臂上抬头去看他：“怎么办？”
萧不辰摇了摇头：“要靠他自己了。”
梦女转了两圈停了下来说：“若是能破开梦魇也许能早点拉他出来，少受点苦。”
白商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又去看萧不辰。
萧不辰淡淡道：“没必要，白商。”
“他会没命吗？”白商问。
“说不准。”萧不辰回答道。
白商低头道：“他还没告诉我叶故之的事呢。”
萧不辰抬起她的脸看着她：“你为什么总执着在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上？”
白商撇开脸看着梦女说：“我是林清白家白商，我族好似可以开三界之门，但是我现在还不行…”
梦女一愣，忽然行了一礼：“没想到是林清家的小姐，此厢有礼了。”她飘到白商面前继续说道，“白家仙人的血可开三界之门，所以给我一滴血我打开他的梦境绰绰有余。”
白商挣开萧不辰，牙齿咬破手指道：“我给你。”血珠在指尖凝结，一甩便被梦女接住。
梦女捧着这滴血猛然投掷到贺兰涯身上。
贺兰涯身边出现了一道裂口，里面情景惊呆了众人，天空坠坠，似乎要降下天火，似乎整个天都要压向地面，这是…天劫。
白商想起那日天边黑暗，似有火光，想起一息之间椿大人的本体就焦黄枯死，原来那日是这样炼狱般的景象吗？
所以…众神陨落，所以…是贺兰涯阻止了？不对，贺兰涯怎么还活着？
来不及细想了，他们已经看到贺兰涯胸口大亮，有巨剑立于天地之间。
白商大喊：“贺兰涯！”
萧不辰道：“他听不到吧？”扭头去看梦女，“是不是要进去拉他一把？”
梦女被眼前场景惊住了，萧不辰说完她才回神：“看来是，他进去的有些深，而且似乎很痛苦。”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然不是现实但是周遭环境应该和当时一样，这样的高温和气息我不行，我会消散。”
萧不辰低头去看白商：“你想帮他吗？”
白商愣愣点了点头，为什么想帮说不清了，也许是想再听一听故人的事情；也许是看到了那日场景，想到现在自己活着也许都是贺兰涯做出的牺牲，应该也为他做些什么；也许只是不想再看到焦黄的树干。
萧不辰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近了裂缝探手进去。
很热，灼热到皮肤似乎已经着了火，但是他没犹豫，一步跨进了裂缝，朝贺兰涯走去。
白商看着萧不辰走进裂缝的一刻衣摆竟有火星冒出，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去抓，可这道缝隙却不为她开放，她被一层不可见的墙挡住了去路，她有些慌张：“萧不辰！回来！回来！我不帮了！你回来。”
萧不辰只是顿了一下脚步就继续往前了。
白商心头猛烈颤动，她仿佛在那日看见椿大人也是这样，这样迎着天火孤身前行，然后…然后…再没回来。
“萧不辰！！萧不辰！别这样别这样…”白商知道自己承受不了了，承受不住再失去一次，更何况是在眼前，“你回来！你回来！”
萧不辰脚步飞快奔向贺兰涯，到他身后一把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贺兰涯，回来。”
贺兰涯眼中瞳仁竖起，而后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萧不辰从裂痕处甩出，白商慌乱的去接他，俩人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那道裂痕也消失了。
白商坐起身拽住萧不辰的领口，扬手就是一巴掌。
萧不辰一愣，抬手揉了揉白商的头：“没事的，这点小事…”却在看见白商惊慌的眼神里盛满的泪水哑了下来。
他刚才存了私心，他想要试探白商。
他是被造出来的符神，椿大人并没有给他全部记忆，除了法术咒术这些其余都是白商，全都是和白商一起的时光，白商于他等同于整个世界，于是他也想要那样的时光，可白商不亲近他，和椿大人给的记忆完全不同，他不想这样，这次他想逼她，逼她知道他的重要，逼她不要在留恋过往，可好似…有些过了？
白商脸上淌着泪咬着牙说：“萧不辰，再有下次，你我不复相见。”
萧不辰眼帘垂下：“知道了。”
贺兰涯在裂缝关闭的一刻陡然清醒，他紧紧抓着胸口大口喘气，额头汗水流下。
梦女围着他转，轻声叫他：“贺公子？”
贺兰涯脑中一片混乱，顾不得回答。
护住了吗？护住凤栖了吗？应该是护住了，不对，凤栖去哪了？为什么不在？
自己本命的剑祭出去了，为什么活着？不仅活着还有凤栖的神识，他的神核在护着他的元丹。
是不是没护住？是不是？
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个金光遍身的人，他说：“对不起，贺兰涯。”
对不起什么？不对，那是槐安镇的幻境，那不是！
天啊！要疯了！到底怎么回事？！究竟什么是真的？这些是记忆？还是幻境？！
贺兰涯猛然抬头看着梦女几乎是嘶吼：“让我回去！！我要看看后来的事！我护没护住！我护没护住！”
梦女烟雾乱了一下道：“贺公子，这…”
萧不辰亮出捆仙绳和白商走到贺兰涯面前：“贺兰涯冷静点。”
贺兰涯扭头瞪着萧不辰道：“是你拉我出来！”话说着扑向萧不辰，“谁让你多管闲事！”
萧不辰退后一步避过他，手在半空划了几下，口中念念：“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贺兰涯感觉有冷风迎面而来，脑中清冷，心口跳动缓和，整个人安定了下来。
萧不辰道：“你元丹不稳又有缺，情绪不要过大。”
贺兰涯感到清明了一下，呼了口气，站直看着萧不辰，良久后沉声：“谢谢。”
萧不辰收了捆仙绳道：“不客气。”
贺兰涯看了看白商又看了看梦女，有些尴尬笑道：“对不起，刚才……”
白商看了看他没说话，低头去看萧不辰烧焦的衣角。
梦女见贺兰涯恢复冷静说道：“贺公子，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贺兰涯盯着梦女烟雾勾勒的那张脸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语。
梦女耸肩接着说：“没关系，贺公子不愿说就算了，你和凤栖神君杀了槐安镇那只蜃之后来找了我，责怪我没看好大泽的蜃怪。”
梦女歪头想着：“凤栖神君表面看不出，可却有了杀心，倒是贺公子你劝他只是困我在大泽以示惩戒，当然你也不是为了我，你当时应该只是不想神君脏了手。不过我依旧心存感激。”
贺兰涯低头听着淡淡问了一句：“我…我和凤栖神君，我到底怎么回事。”
梦女无比坚定道：“你那时很爱他。”
…
寨外。
“梦女送了全寨最后一场美梦已经离开了。”贺兰涯对白商说。
萧不辰正在马车里捡那些滚落的栗子，收集好准备扔掉。
白商想着刚才所见依旧心中惴惴不安，敷衍的应了一声问道：“你要去哪？”
贺兰涯看着白商，突然出现了茫然的神色，是啊，去哪呢？
不知自己来自何处，不知该去往何处。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银钩一般的弯月，他低下头又看向前路，路面像洒落的盐霜，不知道走上去会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我要去找凤栖。”贺兰涯侧头看着远处，“我一定很爱他，在我忘记了的岁月里。”
白商低头不语，其实他们都知道，凤栖神君怕是……
萧不辰收拾好马车探头出来道：“白商，可以走了。”
白商哦了一声说：“贺兰涯，这破寨子我住不了，我们去镇上了，那…我们走了。”
贺兰涯点点头，目送他们的马车便随着叮咚的铜铃声隐没在黑夜中，而他站在原地看着眼霜铺就的道路，不知该往何处。
过了许久，他又听到了铜铃响声，抬头看见有马车驶来。
白商撩开帘子看着贺兰涯，圆圆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贺兰涯，你还没告诉我叶故之的事呢，反正你无处可去，走吧，我们一起走吧。”
贺兰涯心头燃起了一股暖意，在这清冷月色下，如火如荼，他尽量平淡的问道：“去哪？”
白商笑的慵懒：“林清，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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