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1890年了,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如此憎恨英国人,”副探长感慨道,“拉法罗医生,您很幸运,普瑞斯考特医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我朝隔壁望了一眼,普瑞斯考特正在那个房间接受来自警方的友好慰问。
是他的诊所被放火,被刷上侮辱的话语,我的诊所只是被波及,而且在造成严重损失之前火已经被扑灭了。
问题是——
普瑞斯考特医生并不是英国人。
警方也很清楚这一点。
“我太太认得您,纽约时报上的那张照片让她很感动。”
“这是我的荣幸。”
“这可能就是对方的动机,您知道,总是有这种人,这回那家伙搞错了地址,下回就说不定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我问。
“什么?”对方反问我。
我笑了,抓起帽子,“没什么。我可以回去了吧?”
“拉法罗医生,这是警方的忠告,这段时间您最好和朋友待在一起,我们非常不希望那位极端先生做出些更过分的举动。”
“你认为他还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有这样的先例,”他停顿了一下,“您打算离开纽约吗?”
“为什么离开?我喜欢这里。”我走开两步,“我可以回诊所拿点东西吗。”
“今天不行。”
回去的马车里,卡特试图安慰我,看他的模样,好像是他的诊所被烧了。
如果被人憎恶就能让我伤心难过,那我早已心碎而亡。
“亲爱的,你会弄错你所爱的人的住址吗?”
他看起来有些困惑。
“人们常说爱的反义词是恨,不,爱与恨是同样强烈的感情。爱的反义词是漠不关心。”
“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只对他莞尔一笑。
接连两次发生弄错地址的事?最好不要赌概率。
晚饭后,我请卡特照常去花园忙碌,我独自外出散步,等回到宅子,晚报已放在了门厅。
我在第二页读到了自己的新闻——
来不及通知卡特,我立刻叫了辆马车去火车站。
您管不住记者,他们什么都敢往报纸上写。
火车一到站,我几乎是跑着去找马车。
时间已接近午夜,大雪纷飞,煤气灯光芒黯淡,偶尔路过的行人如鬼魅一般飘忽。
封锁线还立在这里,但唯一的守卫已倒在了台阶旁,身上积了一层薄雪。
诊所内有忽明忽暗的灯火,对方似乎在找什么。
“东西已经被我换掉了,”我以挑衅的口吻说,“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
对方朝我猛扑而来——
我不会杀他,不会立刻杀他。
我有至少二十种美妙的方式能让他主动自愿地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一无保留!
然而,一个身影从我意料不到的地方忽然闪现,并一把抱住了我——
我眼神冰冷,刀锋在指间转动——
“拉法罗医生,我希望您没有受伤。”
他说。
镇定,关切。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张脸——
他的出现让歹徒也大感意外。
“先生,我已经报警了,您现在还有时间离开。”
他低沉的话语带着一股压迫力,歹徒一声不吭地从我们身旁飞掠而过——我看见对方拿着枪。
也许他也看见了,于是更紧地抱住了我,或者说,阻止我追击的企图。
“您的生命更为重要,让他去吧。”
我由着他拦住我,只望着那个狂徒逃命的背影,直到静寂再一次笼罩住这个街道。
“歌图先生,”我挑眉轻笑,“您为什么会在这儿。”
泽兰·歌图放开手。
“我在晚宴上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回家时正好路过,于是来看一看。”
他的穿着确实像刚参加完一场正式晚宴的样子,除了额角与肩头的雪花。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您没有受伤。”
“如果你再晚一秒出现,就有人要受伤了——你步行过来的?”我尖锐地问,如同质疑。
“我的马车在街的那头等我。”他不紧不慢地说,“然后我看见了这位警官的情况,接着我听见,您在和谁说话——”
“你都听见了些什么?”
“大概是,您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了。”
我一笑,“你怎么想?”
他看着我,铁蓝色的眼睛平静淡漠,看不出丝毫情感。
“我感觉很抱歉。”
“什么?”
“为我的同胞无端伤害一位外国友人,尤其他从事还是医生这个行业。”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英国,我是不会感到抱歉的,毕竟——”我看着他微笑,“又不是我干的。”
这双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我理解,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想,”他看我的方式如同审视,“但我真心希望您没有和什么危险的人或事扯上关系。”
“如果有呢?”
“那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我愿意帮助您。”
“你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事。”
“那么,确实有‘事’?”
我笑了。
我是在跟一个聪明人打交道。
“歌图先生,感谢你的好意,有警方的帮助已足够了。”
他转身朝那位不省人事的警官走去,就像某种反讽。以医生的专业手法试探过生命迹象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送他去医院。您愿意与我同行吗,我可以顺路送您去警局——”
马车奔驰的声响搅动了纷飞的大雪,也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我看见了卡特。
“先生?”他脸色苍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又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趁虚而入的贼,歌图先生正巧路过,保护了我。”我向歌图解释道,“这是我的管家。卡特,这位是歌图先生,歌图医疗的老板与艺术爱好者——我们去过的那家夜间展览馆的所有人。他还邀请我去看他的公开手术,贵宾席位。”
卡特真诚地说,“歌图先生,感谢您保护了我的主人。”
“举手之劳。”泽兰·歌图心不在焉地喊了一个名字,片刻,一辆私人马车驶了过来。
卡特帮忙把警官抬进车内。
“现在有点挤了,但还是可以送您去警局。”
“一桩小事,不值得报案。”
“那么至少,让我送您去车站。”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心照不宣。
是。
有经验的管家会留住那辆马车。
“我正巧想走一走。”
“既然如此,拉法罗医生,”泽兰在上车前说,“希望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在那之前,请保护好自己,也请您不要忘记,有一位朋友随时愿意倾听您的烦恼,并提供帮助。”
“你真是太好了,歌图先生。”我微笑,“看来为了安全,我们最好不要见面,晚安。”
他看我的眼神冷淡但意味深长。
“晚安,拉法罗医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