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后石孟川转过身，走到桌案前拉开椅子坐下，嘴里说道：“我待会儿到楼下，在伙计们的通铺挤一挤。”
方小艾没吭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蔡掌柜还在隔壁屋张罗着，不定什么时候过来，怕是听到什么，到时不好解释。
可是此刻沉默的屋里，又着实透着几分别扭，方小艾试着找些话题打破沉默，不由道：“表哥，你要泡脚吗？”
石孟川正望着窗外的夜色，听到她又叫自己表哥，笑了笑，头也没回道：“不用了，我刚在楼下冲洗过了。”
“冲脚和泡脚哪能一样，我这儿有桶，还要艾叶草，你跑个热水脚，晚上好睡觉。”
石孟川笑了笑，依然没看她，对着窗外道：“你放心，我在家里几乎每日都泡脚。”
方小艾坐在床畔，垂下的小脚晃呀晃的，他坐在屋里，她不好躺下睡。她又继续找话题道：“那泡脚水里有搁点什么料吗？”
“有，八角，胡椒，盐巴，生抽——”
“你胡说，逗我玩呢。”方小艾笑骂地打断他，而后和他一块傻笑了起来。
笑够了，方小艾又低声问：“我祖母还好吧。”
“还好，今早还来我这买鱼了。”
鱼钱也收下了，打算慢慢攒着，以后找个机会还给老太太。
还送了鱼干。
这些他都不愿说，只想默默地做着，说了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来还没有我二小姐的消息。”方小艾的声音更低了。
“再等等吧，兴许已经在路上了。”
方小艾“嗯”了声。
终于隔壁消停了，蔡掌柜离开了，似乎为客人继续张罗去了。
方小艾悄声问：“会不会让他们误会我们产生了嫌隙？”
石孟川没听明白，转过头看她：“为什么产生嫌隙。”
方小艾索性直说：“这样吧，我睡床，你打地铺。”
她每次回到屋里，都会尽量换上软底的布鞋，一来干净，二来穿着舒服。地面也会定期做卫生，比如用洗过脸的水，拖地板，所以她屋里的地板要比其他客房都要干净上几分。
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石孟川抿唇笑了：“安排的倒是挺合理的，只是没有这个必要，你要担心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我找个借口就完事了。我就说你贪睡，会压着我。”
方小艾下意识反驳：“我压着你的伤害，哪有你压着我的伤害大，我这小身板还能把你怎么的，他们会听嘛。”
石孟川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道：“那便是我贪睡，怕压着你。”
门外有脚步声，两人双双噤声，随即房门被敲响。离房门近的石孟川，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店小二，怀里抱着被褥和枕头，兀自绕过石孟川走进屋子，嘴里说着：“都没睡呢，我来给你们送被褥了，咱们孟川兄人高马大的，就一床被褥肯定不够睡。”
“劳烦了。”石孟川转身进屋，伸手要接过店小二怀里的被褥，不料店小二身子一偏，又躲过他。
“没事，我来，我做惯了的，手脚麻利些。”店小二解释着，走到那床榻前，搁下被褥，又问，“二位是同睡一头，还是各睡一头？”
两人异口同声道：“各睡一头。”
店小二又问：“那你们哪位睡里面，哪位睡外面？”
那两位不由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方小艾：“要不我在外面。”
石孟川：“还是我在外面吧。”
“这样吧。”店小二发话了，“我给你们建议吧，我建议大石睡里面，小石睡外面，因为小石明儿要早起做早膳，睡外面不会吵到大石，这样大石就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你们说对不对。”
石孟川忙道：“行行，就这样吧。”
说着又和方小艾对视一眼，轻轻一笑摇摇头，表示有些无可奈何。
铺好床，店小二又问：“二位是要下楼洗漱，还是我提水上来给你们？”
石孟川又道：“多谢了，不过我已经洗过了。”
走出屋外，店小二又顿下脚步，转过身，热心提醒道：“两位记得洗洗脚丫子哦。”
石孟川忙道：“记得记得。”
店小二又道：“要不然夜里，要闻对方的脚丫子了。”
石孟川已经不想说话了，敷衍地点了下头。
店小二总算离开，石孟川立刻走到窗前，把店小二刚刚铺下的被褥重新卷起，连同枕头一块抱在怀里，对方小艾说：“我下去……和他们挤挤，”
方小艾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空下了雨，下雨天并不影响店里的生意，留宿的客人几乎都会留在店里吃饭。
方小艾下楼的时候，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伙计们忙着煮粥，拌凉菜，拍黄瓜，卤花生。有几样还是照着方小艾给的菜谱做的，做法简单，其他伙计也可以胜任，蔡掌柜便不让她出手早膳的活儿。上午的活儿，她只用负责采购和备菜即可。
不一会儿，包子铺的伙计抱着几屉包子馒头送上门。
旅客们陆陆续续下楼用膳。
方小艾要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菜包子，和一小碟海带丝，躲到角落的小方桌自己先吃。
她目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不见石大哥，也不知道这会儿是回去了，还是没起床，还想和他一块吃顿早膳来着。
用好早膳，方小艾便举着伞出门采购去了，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多，她便不带小蔡出来了。
路上遇见谢老板举着伞，正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方小艾看见了他，但他没有看见方小艾。方小艾也懒得打招呼了，心来还莫名的不安起来。
为了早点回去，今天她连还价都省了，采购好食材便匆匆往客栈里赶。
先到院子，放了篮子，还是不见石大哥，悄悄来到饭厅，看见石大哥正和店里的伙计们围在一桌用膳，谢老板在隔得远远的另一桌。她稍稍放了心，接着去厨房备菜。
“要我帮什么忙吗？”用好膳的石孟川掀帘走进厨房，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
方小艾正坐那儿掰白菜，她没回答他，先问：“表哥，你今天还回去吗？”
要回去该早回去了吧。
石孟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手是干净的，盆里的白菜也是洗净好的，帮不了忙，便只好垂着手，“今天下雨，我休息一天。”
“也好，表哥，今天厨房不忙，你要不去我屋里休息吧，我前几日又买了几个话本，你拿去看，写写字也行。”
她刚说完，店小二掀帘走进厨房对她道：“小石兄，谢老板找你呢，你快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谢老板？听到这三字，方小艾如临大敌，随即起身，正要迈步走开，又走不动，“表哥，你去洗下手，帮我把剩下的白菜都掰了。”
店小二立刻道：“这个我来就行了，不必劳烦石大哥。”
石孟川起身去洗手：“没事，我来，你们去忙吧。”
确定石孟川不会跟来，方小艾放心的走出厨房，来到大堂。
谢老板问了方小艾一些食材准备的事，担心她没当回事，到时马马虎虎应付。
方小艾回道：“谢老板，你放心，食材我已经让我的朋友去准备了，他们比我本事还大，重要的是他们很想赚钱，自然会尽力把事情办妥。”
谢老板笑道：“我看你也是会做事的人，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这次合作顺利，以后保不准还有机会。”
方小艾笑盈盈道：“那我便借谢老板吉言了。”
告辞了谢老板，方小艾立刻转身回厨房，大堂不见小二的身影，心里不由暗叫不妙。
坏了，他会不会告诉石大哥，自己要去林府赚外快的事？这事早在伙计们间传开了，大家都很羡慕她，靠手艺吃饭，赚得比他们多。就连蔡掌柜也羡慕她，毕竟谢老板是出了名的出手大方，谁要抱上谢老板的大腿，不求大富大贵，吃喝不愁是没问题的。
但是方小艾并不愿这事在镇上传开，以事以密成为由，请求伙计和掌柜替自己保密。然后等事成了，拿到钱了，她会自己出银子，做好吃的请大家。
走进厨房，店小二果然站在石大哥身边说着什么，脸上笑嘻嘻地，看见自己回来，转过头看了眼，忽然抬高语调，夸张道：“昨晚我真是担心大石兄弟会压到我，还好什么也没发生，想必是我睡得太香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孟川脸色一僵，无语地看眼店小二，真想抓起篮子里，掰好的白菜塞进他嘴里，好堵住他的嘴，省得又继续扯出什么鬼话。
果真，店小二又嘻嘻一笑，大公无私道：“不过我宁愿被压着的是我，也不愿是小石兄弟啊，他那小身板怕是消受不起。”
这话一听，方小艾尴尬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她努力克制住，小心露陷，她粗着嗓子不紧不慢道：“你崩小瞧我，你以为这锅碗瓢盆是随随便便使的，没点力气，可真干不好这活儿。再说了，你也没比我壮哪了，就被我高了一丢丢而已。”方小艾比划着一根小拇指说。
“是是是，小石兄弟的说的是，韦某有眼不识泰山。”店小二立马附和他，生怕惹了他不高兴，跑到掌柜那告状，他现在可是掌柜眼前的红人。说完，灰溜溜地快步出去了。
方小艾盯着他的背影，感叹了句：“还是活儿太少，给闲的。”
店小二一走，耳根清净下来，方小艾转过身，看到石大哥默默地和小蔡处理鱼肉，心里又莫名心虚起来。
店小二不会真告诉他了吧。
她上前两步，走到他身旁，不由盯着他的脸，注意着他的脸色道：“表哥，你别忙了，这有我呢，你上楼休息去吧。”
“不用。”石孟川头也不抬，语气冷淡。
方小艾心里一下就凉了，她的记忆中，石大哥从未这样冷淡地回应自己。
他在她面前一下自己变得陌生。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但不知为何心里竟还有一丝丝的小喜悦，先前还觉得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了。指不定石大哥看见自己多了个赚钱的门路，还会替自己感到高兴呢。
相比于高兴，她好像更愿意看到他不高兴的样子。
她搓搓手，站了一会儿，这才开始干活儿。
过了会儿，小蔡被店小二叫走了，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方小艾下意识朝两个门看去一眼，确认没有人进来，想简单的和他解释一句，却听见他先开口了。
“你最近很缺钱吗？”恰好忙完手里的活儿，石孟川从锅里舀了一勺热水，倒进盆里，加入冷水兑温洗手，始终没看她一眼。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机会难得，而且——”
“好了，你别说了。”石孟川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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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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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最近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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