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一顿数落，石孟川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显然这丫头又去赚外快了，便忍不住替她感到高兴。
见他笑了，方小艾心里好受多了，她也不晓得自己在难受什么，但就是难受。
“用过膳了吗？”她语气柔和。
“用过了，吃了才让我回来。”石孟川回答。
方小艾注意到他肩上的包袱鼓鼓的，多瞧了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石孟川却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猜出她的心思，把包袱放石桌上，打开，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次回来师娘给我带回来了一些吃的，这是师娘自己熏的腊鸭，这个是师娘自己种自己晒的白萝卜干，这个是一饼白茶，老师桃李遍天下，是他的福建学生送的，他自己留了一饼，给你送一饼。这些你都收好吧。”
“……好，我帮你收好。”
石孟川笑了：“你自己收好，这些都是给你的。”
方小艾还是不敢确定：“不是送给你的吗？”
“就是给你的，我会来蹭吃蹭喝的。”
有了这话，方小艾放心多了，掏出钥匙给他说道：“这个白茶饼麻烦帮我带到楼上，你歇会儿，我去厨房拎壶热水上去泡茶喝。”
石孟川接过钥匙，拿起白茶饼装回包袱里，走开了。
方小艾把腊鸭和白萝卜干带回厨房，藏进橱柜的角落里，等石大哥来蹭饭的时候再拿出来煮。
她又去大堂柜台借了一套迷你茶盘，搬上楼，小蔡在后面帮他拎了一壶开水。
搁了水壶，小蔡哈腰退出：“二位客官请慢用。”
屋内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方小艾坐下开始摆弄茶盘，在苏府的时候，她学过一点茶道，不过好久没用，现在手上已经有些生疏，她倒不在意这些细节，由着自己的喜好摆弄。
石孟川盯着她手在茶盘上翻来弄去的，边开口道：“上次带去的蛋糕，老师和师娘都很喜欢，老师还希望能够再尝到，他愿意花钱买下。”
“想吃我再做就是了，谈什么钱啊。”方小艾受不了的说，“他们带那么多好东西给我，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呢，除非这些茶叶，腊鸭，白萝卜干，都是送给你的。”
石孟川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都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不信……”
不信什么？
方小艾不由抬眼看去。
“不信，你下次可以跟随我去一趟老师家做客，亲自问清楚。”
方小艾“噗”地笑了，稍敛笑意道：“我去，以什么身份去？”
孤男寡女的，白白给村民们送去背后嚼舌根的素材。
“表妹。”
冷不防地听到，石大哥轻轻念出的这个答案，拎着水壶往茶壶里倒入热水的手一晃，差点没把水晃出来。放下水壶，方小艾忍住笑，摆出略带严肃的表情，低声道：“连老师都要骗，好吗？”
“老师已经知道了你是我的朋友，只是邻里之间难免会多舌。”
方小艾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她还是蛮想去的，天天隐瞒着身份，围着灶台转，她好想去个不用担心被熟人认出的地方，撕下伪装，好好地透口气。
石孟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低头轻轻地笑了。
茶叶泡好，方小艾拎去茶壶，先往他的茶盏里斟上，嘴里赞道：“这茶好香啊。”
“我也是第一次喝。”
“以后你每次来，我们都泡上一壶。”
方小艾说着也给自己的茶盏里斟上，端起，送到嘴边，抿上一口，茶汤顺喉，茶香沁人：“这茶一喝就知道是好茶，老师居然舍得拿出来送人，真大方。”
“因为值得吧。”石孟川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方小艾笑而不语。
放下茶盏，石孟川低声道：“另一块蛋糕，我那天送到你祖母手上了。”
“啊？”方小艾以为自己听错了。
石孟川淡笑道：“那天我又回了村里一趟，在河边见到了洗衣裳的祖母，我说有东西要送给她，老人家先回了一趟家里，拎了一篮子野菜过来，她还以为我要拿鱼和她做交换。我就顺势把蛋糕给了她，先用油纸裹一层，再用荷叶包了放在篮子里，让她带回去。野菜我也没要，我告诉她，我想起还欠你钱没还，解释了几遍，她才放心收下。”
方小艾呆了呆，蓦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儿，伸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说道：“她有说什么吗？”
“便是问我，你什么时候欠了我的钱，是否还完了，没还完她可以替我还。”
方小艾点了点头，又道：“所以你只带了一份蛋糕给老师，他们却送了我那么多东西。”
石孟川皱眉道：“你又来了，说了我的事，现在说说你的事吧，我是怎么失去了从您手上赚钱的机会？”
方小艾继续斟茶，不紧不慢道：“前几日谢老板回来，请我去府上做鱼，直到昨晚已经是我连续上门的第三天，不晓得今晚还要不要去。第一晚我做了两条酸菜鱼，第二晚做了一条酸菜鱼，和七条麻辣鱼，第三晚做了一个剁椒鱼头，和一道鱼头汤。”
“听起来确实是巨大的损失。”石孟川痛心道。
可不是，还有谢老板心心念念想要的胖头鱼，方小艾就不说了，省得他更心痛。
“接下来，或许还有机会。”方小艾又安慰道。
石孟川有被安慰到：“那但愿如此吧，那这些天，你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他们的厨房忙的吗？”
“我有帮手。”
“小蔡？”
“也算吧，他留在店里看守厨房，已经可以在夜间自己招待客人，我说的是阿清，还有府上的嬷嬷丫鬟们。”
“阿清！”石孟川满脸意外，“你不是在防着她吗？”
“其实她人挺好的，学的很快，也帮了我不少忙，她学做菜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了讨好她的外祖母，之前的那些顾虑已经不重要了。”
石孟川点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完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又道：“还有吗？”
昨晚发生的那件大事，也很值得拿来说一说，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让石大哥担心。
方小艾心里一番思忖，摇了摇头道：“没了，就这些。”
石孟川把茶盏里剩下的茶水一口气喝完，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方小艾跟着起身道：“不吃了饭再走吗？”
“不了，下次吧。”
方小艾跟着走出屋外：“下次你来我炖鸭汤吃。”
“好。”石孟川回头应了一声。
方小艾返回屋里收治桌上的茶具，没一会儿，又听到楼下传来石大哥的声音。
“石孟山，谢老板的人来找你了。”
冷不防听到“石孟山”三字，方小艾一时觉得既陌生，又好像在哪听过，猛然想起，这不就是自己行走江湖的名字吗。
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朝窗下看了一眼，回道：“我这就下来。”
匆匆下了楼，来到院子，石大哥还在。
看见方小艾，徐兵便扬起笑容道：“谢老板派我过来告诉你，今晚先歇着，明晚后晚，还有客人来，到时我再来通知你。”
又能休息蓄养精力，又能继续赚钱，这对方小艾而言可谓是个极好的消息，忙点头道：“好的，一切听从谢老板的安排。”
徐兵问：“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方小艾：“没了，你慢走。”
徐兵离开，石孟川还在院里，不确定地看着她问：“那，明后晚还需要我吗？”
方小艾看到了他眼里的渴求，点点头，笑道：“来吧，下次我可能要做新菜，你在的话，好像会更有默契些。”
石孟川边后退边道：“那我来了。”
方小艾抿唇笑着点点头，再给他一颗定心丸。
石孟川离开后，方小艾转身要接着回楼上收拾茶盘，迎面瞧见蔡掌柜快步走来，手上拿着一张信纸，脸上喜气洋洋地，居然叫住了自己：
“小石，我接到了陆大哥，也就是原先那位厨子的来信，他在信里说了，家里还有事没处理好，还得再耽搁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你得再接着干一个月呢，不然我可找不到合适的人。”
“太好了！”
蔡掌柜话音一落，方小艾又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回头一看，发现阿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儿，身边还跟着阿水。
“太好了！”阿清开心道，阿水拍掌助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气氛良好，蔡掌柜胸有成竹。
方小艾还真没理由拒绝，点了点头：“好的。”
蔡掌柜高兴地转身离去。
阿清走到方小艾跟前，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就拉她的手，又立马收回，做作地清咳一声，关切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方小艾笑道：“好多了，而且今晚我还可以休息。”
阿清道：“是吗？”
“嗯，谢老板的人来说的。”
“难怪，我刚在路上见到他了，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一天。”
“是一晚。”
阿清笑了笑道：“对，是一晚，晚上早点睡觉，不然就不算了。”
方小艾也笑道：“你们要不要去楼上坐坐，我还泡了白茶。”
“当然啦，我要看看，你的菜谱里又添了什么新菜。”阿清说着便牵着阿水径直朝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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