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是要给你和嫂子带去惊喜的。”
“是吗，您说。”
“我们这个村子依山背水，山上还坐落着大书院，可谓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我是个读书人，以前就很羡慕住在这个村子的人。昨日过来，你和石郎君又带我去学堂和周边参观了一番后，我当即做了决定，日后便和家小在村子定居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夫子您说的给我和内人带来的惊喜……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愿意在学堂一直任教，直到退休。”
“……不用，也不行，绝对不行！万万不行！”
“先生，你且听我细细给您讲来。”
“开办学堂一直都是内人心中热爱的事业，不可能拱手让人。你代完课，任务就完成了，爱去哪去哪。”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您想想，待孩子呱呱坠地后，嫂子不得拖着虚弱的身子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婴儿，哪还抽得出身搞教学。孩子后面至少五年的成长都离不开嫂子的照料。”
“我们会请奶妈帮忙照料。”
“奶妈只是个帮手，照顾孩子很辛苦的，夜里整夜整夜闹得你没法睡，还三天两头的生病看郎中，又花钱又劳心，你们没有生养过不懂。更何况，除了照料孩子，这家里衣食住行，大大小小的活儿，也要操持呀。这不把嫂子给累坏了。”
“一个帮手不够，我再去买个小丫头回来，还有我们家事少，生活简单，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不是还有我吗，我有手有脚，有些事我也能做。”
“可是嫂子这个年纪……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接下来不得抓紧多生几个，多子多福嘛。”
“徐兄，我们暂时只要一个孩子。”
……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方小艾躺在床上听得憋了一肚子气，她还听出先生为了稳住新夫子继续代课，面对次次冒犯，选择了隐忍克制地应对。
如果自己当初爽快答应了石大哥，就没有这出闹心事了。
她翻身起床，贴到门前，恨不得出去替芸姐姐说两句。她咬着牙继续往下听，听到先生始终坚定立场，维护芸姐姐的利益，方才暗暗舒了口气。
不知芸姐姐有没有听到这番对话，可别让她听到了，省得也闹心。
正担心着，就听到了芸姐姐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地声音传来。
“感谢夫子替我，替我们方方面面考虑的如此周到，不过我家相公也爱在这方面动脑筋，所以您担心地这些都不会发生。开办学堂，尤其是女子开办学堂面临的困难和考验尤其多，我能够把学堂办起来多亏了我相公和村长的开明。我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是因为真心喜欢，看着孩子们一点一点的成长，我的内心非常有成就感。这份感动我会用一生去守护。”
方小艾眨眨眼，眼眸不知不觉湿润了。
听芸姐姐的语气，她一点也不恼，还愿意耐心地告诉对方她的态度，她绝不放手。她真好啊，还以为她会很生气，这样一来她方小艾定要出去给她撑撑腰，结果并不需要，做她的学生一定也是很幸福的。
又听徐淼叹气道：“女子办学确实不易，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学习读书写字，女子无才便是德，突然听说要办学，要亲自授课解惑，确实确实听着听着是怪荒唐的。说实在话，刚开始先生找上门说要请我给他内人代课几月，我怀疑我听错了。我之前一直在外乡并不了解近年家乡发生的变化，听明先生的解释，我犹豫了，但我又实在喜欢和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我便又答应了。过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今早我又考了考班上的学生，确实也是有点墨水的，识得不少字，还会算数，天文地理也略懂一些，确实教得不错。徐某告辞了。”
院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方小艾不知道院里具体情形，也担心贸然出去看到不该看的，便按捺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反正她也歇好了，复又坐到窗前接着做女红，缝到一半的冬衣已被她暂搁一旁，开始给未出生的宝宝缝顶可爱的小帽子。
不消一会儿，便听到院里传来夫妻俩的谈话声。
“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他说告辞，是不干了吗。”
“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他回校舍。”
方小艾渐渐放下了手里的女红，身子下意识往前倾，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我以为他有那心思。”
“甭担心，实在没办法，我们再换，最后我们还有川儿。”
“你还真打川儿的主意，亏你还是他的老师。”
“话可不能这么说，川儿本来就喜欢干这个，难得给他这个机会。”
方小艾忽然心潮彭拜，热血上涌，这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她豁然起身，放下女红，打开门，就要冲了出去，又生生打住了。眼前见到的一幕，让她瞬时僵在原地，脸颊刷地就红了。
芸姐姐正正坐在先生的大腿上，先生还抱着芸姐姐的孕肚呢。
他们也呆呆地望向自己。
只一瞬，方小艾二话不说，退后关上了门。
她感到自己脸颊滚烫，心跳扑通扑通的。
她走到面盆架前，瞧见铜镜里的自己脸颊果然红晕两片，又抓起面巾浸到水里，捏了捏，敷到脸上冷却。
怎么搞得像是自己干了什么被撞见似地。
她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这时屋外传来做作地两声清嗓子，随后是刘月芸温和地声音传来，“什么事，出来吧。”
这下应该不会再让自己撞见不该撞见的了，出于对夫妻俩的信任，方小艾立刻找回了勇气，同时收起莽撞，落落大方地打开门。她瞧见夫妻俩正端坐桌子两端，扭头微笑地看着自己，面色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幕并未发生。
她也面含微笑款步上前，在桌前站定，朝他们道：“我想告诉芸姐姐和先生，如果需要，我可以做代课夫子。”
“果真？”刘月芸双眸灿亮。
方小艾笃定地点点头。
刘月芸和丈夫交换了一个喜悦地神色，又对方小艾道：“好的，如果这位留不下来，你便要替我顶上。”
方小艾频频点头，双眸灿亮。又觉得自己的心意传达，便没自己什么事，告辞一声，又回自己屋里。
关在屋里，方小艾拿起女红接着裁剪布头，又听屋外道——
“对了，你下午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傍晚再回来吗？”
“我不放心你嘛，趁着一些空闲下山看你，我马上就上去，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我以后每日午后只要有空都要回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上上下下的，还是给自己多省点劲儿吧。”
“反正现在也用不上。”
……
方小艾唇角又跟着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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