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先生已经离开院子回去书院，方小艾顿了顿，又推开了门，便看见芸姐姐从院门口往回走。
她立刻抱着针线篮子走出去，就像什么没发生的，笑盈盈对她道：“先生又回书院了。”
“是呀，不放心我，上上下下跑，还好我们这的山不高。”
刘月芸边说边朝屋里走去，出来的时候怀里也多了个针线篮子。
两个女人坐在茂密的枇杷树底下，一针一线的纳着。
不消一会儿，刘月芸开口道：“怎么突然愿意做代课夫子了？”
方小艾就知道她会问，她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我也行。”
刘月芸笑盈盈道：“还有我在呢，你会识字，我这边先给你备课，你再回头传授给学生们，一点都不难。”
方小艾乖巧点头，又想起什么地道：“不过你们千万不要因此辞退徐夫子，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主动放弃，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辞退的话，我再顶替他。毕竟徐夫子能做下去自然是最好的。”
刘月芸歪歪脑袋，不禁问道：“为何他做下去最好？你看过他上课？”
“不是不是。”方小艾忙道，“你想想看，你因为女子的身份办学，克服了多少困难，至今依然有一些闲言闲语。这些我特别理解，当初我要去客栈找点活儿做，掌柜因为担心女子力气不够而不招女工，后来还是我故意女扮男装才顺利拿下厨子的活儿，后来不也证明了，女子做厨子也行。”
“这倒也是。”刘月芸道，“不过这些困难已经被我克服下来了，后面的只要我们拿出成绩便可以继续堵住那些人的嘴。就如你厨子做的好，下次掌柜再招人的时候也会把女子求职者考虑在内。”
方小艾双眸灿亮灿亮地道：“芸姐姐，有了你这话我心里更笃定了，下次再遇这种情况我一定毫不犹豫抓住。”
“抓住什么呀？”院外传来清脆的声音。
方小艾一听便知道是艳姑娘来了，果然转眼，便瞧见唐艳抱着她的针线活进来了。
“你来了，我们正在闲聊呢。”方小艾道，说着又瞧了一眼角落里砌好的烤炉，“芸姐姐，你明天要不要尝尝古早蛋糕，正好艳姑娘也在，到时给我打打下手，也让她尝尝。”
“什么古早蛋糕，是吃的吗？”唐艳满是新奇地问。
方小艾： “是的。”
刘月芸垂眸略一沉吟道：“古早蛋糕是要吃的，但我现在特别想吃上次你做的那个鱼丸，在鱼丸汤里放些辣椒，醋和野苏子或者香菜，酸酸辣辣的吃着特别开胃。”
瞧着芸姐姐满脸念念不忘的模样，方小艾心里一乐，忙道：“哎呀，你早说嘛，我每天给你做，吃到你不想吃为止。而且这次我还要在丸子里面加点料。”
“加什么料？”刘月芸立刻问。
方小艾道：“得有料才行，要不待会儿我去村里的屠户那儿买块有肥有瘦的猪肉回来，我把猪肉剁成泥，放入适量的调料和葱花，怎样？”
刘月芸一愣，随即笑道：“什么怎样，我听着不争气的眼泪都要从嘴角留下来了。不过不用劳烦你，等傍晚夏安回来，我让他去买。”
唐艳一旁仔细地听着她们嘴里冒出的每一个字，她早从侄子嘴里听到那天他们吃到的一样叫鱼丸的吃食，听侄子说那玩意如何如何好吃，把她馋得不行，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
现在又听她们兴致勃勃地提起，顿时把她的馋虫和好奇心勾了上来，她即刻放下手里的活儿道：“我去买，晚点就没有猪肉了，我现在就去。”
于是在两位发愣的目光中，唐艳起身出去了。
刘月芸瞧着空落落的院门口道：“她倒是比我们还急呢。”
方小艾收回视线，继续做针线，边道：“晚上我多做些，让艳姑娘多带些回去。”
说着这话时，方小艾的脑海里浮现了鱼缸里的几条大肥鱼。
村里唯一的屠户，每天杀一头猪，其中半扇拉到镇上卖，另外半扇卖给周边的各村子，卖得快的时候，不过午就卖完了，卖得慢些，也会在天黑之前全卖掉，不是吃肉的人多，实在是十里八乡就这一家屠户。
唐艳赶到的时候没有带肥带瘦的肉块，没得挑了，她便买了一块瘦肉和一块肥肉回来。
方小艾瞧了觉得也行，便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一边挽起衣袖，一边朝厨房走去。
唐艳屁颠屁颠跟来，主动提出打下手，这对方小艾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即刻吩咐她去把猪肉一块洗了跺细，她自己则从鱼缸里捞出两条大肥鱼，杀了，切开。
唐艳那头忙好，方小艾将已被自己去皮去红肉去鱼刺后，又用淀粉洗过的鱼肉交给唐艳继续跺成肉泥。
她则把跺好的猪肉搁入适量的盐，酱油，糖，葱花后拌匀，再接着把其他材料一一备上。淀粉，葱，姜，盐，蛋清等。
这两天她一直在厨房里围着灶台和橱柜打转，对于厨房里有的没的心里便有了数，正好不缺给她做鱼丸的材料。
跺好的鱼肉又回到她手中，她开始用手抓拌鱼肉泥，同时吩咐唐艳往大铁锅里倒水，再把灶膛里的火升起来，烧水。
待水快烧开的时候，方小艾手里的鱼肉泥也早和好了，然后开始往锅里捏鱼丸。她一手捞鱼泥，一手用勺子舀出一小团猪肉泥放到鱼泥上，然后轻轻一握拳，便在虎口出挤出一个裹着猪肉馅的鱼丸了，再用汤勺一挖，挖出丸子放到水里。
唐艳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小艾手里变出一个一个圆嘟嘟白嫩嫩的丸子，只觉得有趣得紧，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平日偶尔也吃丸子，不过吃得都是油炸的素丸子，像这样的鱼丸子倒是没吃过，若是做出来好吃，以后我们可以常吃。”
方小艾淡笑不语，很快，第一锅鱼丸就煮熟了，她找出三个瓷碗，连丸带汤盛入碗中。
刘月芸闻着香味进来了，饭桌上有醋，辣椒和洗净切好的香菜。
方小艾让她们调料自助，她边说边把所有调料都往自己碗里倒，唐艳也跟着有样学样。随后，她连连惊呼，赞不绝口道：“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一点都不腥不腻，满口鲜美的肉香，肉质细腻又弹牙，汤水酸辣爽口，这是什么神仙美味嘛。”
说完又往嘴里塞入一颗丸子，吃得一边脸颊鼓鼓的。
方小艾一听，心里又稳了。
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机小打算的，她接下来要做的小买卖虽然不大，但日后若要做大做强。有个合得来的搭档，一块干活儿，一块出主意，一块解决困难，一块赚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是不知道艳姑娘是怎么想的。
她是村里的富户出生，家里除了田地还有茶园，日子过得在村里还算滋润。也未必愿意和自己赚这辛苦钱。
不过瞧她吃得开心，又给方小艾多了份信心。
方小艾碗里的鱼丸不多，很快便吃完了，她又站到灶台前继续捏鱼丸。捏出的鱼丸留下晚上的量，剩下的全给唐艳带回去，自己吃也好，送人也罢。
稍晚些，徐淼和夏安先后回来了。
徐淼尝了鱼丸，大大地夸赞一番，随后一边继续吃一边问方小艾做法。他要自己听一遍，虽然他不做，但实在好奇这道美味的做法，若是自己能记住自然是最好，记不住大不了让媳妇亲自过来讨教。
方小艾没有立刻开口，她犹疑着要不要收费，又想对方又不用作商业用途，况且就算用作商业用途，这种辛苦钱能赚到，也是人家本事。遂爽快道：“我回头把做法写到纸上给你吧。”
徐淼微微讶异看她：“姑娘会写字？”
方小艾道：“会一些。”
徐淼又道：“能否饭后就写给我，我给你研墨。”
方小艾笑道：“饭后就给你写，研墨就算了。”
饭后，天色依然亮堂，方小艾回到自己屋里研墨提笔，把整个制作鱼丸的过程仔细写了下来。
待墨迹干透后，她带着菜谱来到学堂，这会儿学堂里的学生和中午管饭管学生休息的婆子都回去了，只剩下徐淼独自待在院里，正坐在屋门口的摇椅里摇扇乘凉。
“夫子，你要的菜单。”方小艾站在大门口没进去。
徐淼即刻起身走来，接过纸张，双目便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字看，他看的不是这做鱼丸的步骤，而是这娟秀的小楷。没想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小娘子竟然，不但识字颇多，字写得也好看，人还过分谦虚。
只是为何他们不找她代课，却要破费周转的从外面找。
“小艾姑娘，你这字是从哪学的，你都读过什么书？”
方小艾转身正要走开，听到这话顿住了脚步，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些。
听得出语气里并无恶意，她放心地转过身瞧着他道：“夫子，为何问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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