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仪式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樊自的手指已经把校服裤缝攥出了褶皱。顾远站在他旁边，检讨书在风里哗啦啦翻页，纸页边缘还粘着上周枫叶林的枯叶，像本别出心裁的“罪证集”。教导主任的声音透过广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面，请顾远、樊自两位同学，就上周无故缺席早操一事，做公开检讨。”
两人踏着国旗护卫队的脚步声走上主席台，樊自刚站定，就被台下攒动的人头晃花了眼——隔壁班女生举着手机偷偷拍照，后排男生冲他们挤眉弄眼，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校长，此刻也正襟危坐地盯着他们。他下意识往顾远身边靠了靠，却被少年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下后腰，低声笑：“别怕，就当是咱们的摄影展发布会。”
顾远率先举起检讨书，白色纸张在朝阳下泛着光。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操场，带着点刻意拿捏的郑重：“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在开始今天的‘反思’前，我想先展示一组数据——上周早操出勤率98.7%，而我和樊自同学，荣幸地成为了那1.3%的‘漏网之鱼’。”
台下响起一阵憋不住的笑声，樊自看见敬哥在数学组队列里憋笑，肩膀抖得像揣了只兔子，但最突出的是那“地中海”。顾远却面不改色地继续：“那天清晨五点五十七分，当宿舍楼的灯刚亮到第三层，我突然想起后山枫叶林的晨雾——摄影课本上说，这种湿度下的逆光拍摄，能拍出‘上帝抚摸过的光晕’。作为一名资深摄影爱好者，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哦天呐，上帝，这光，竟然如此美妙，不拍可惜了。”
他故意顿了顿，侧头冲樊自眨眼睛，麦克风把这小动作的呼吸声都放大了：“于是我拉上我的‘首席模特’樊自同学，开启了这场‘说走就走的采风’。我们穿过器材室后的野径时，我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比如被树根绊倒时，要先护住相机；比如看见王老师的身影时，要学会在三秒内把三脚架藏进灌木丛。”
“顾远！”教导主任的声音从台侧传来，带着明显的警告。顾远立刻立正站好，举起第二份检讨书：“接下来，是樊自同学的检讨。考虑到他最近在苦练‘沉默是金’的美德，由我代读。”他突然换上软糯的语调，捏着嗓子念：“我不该被顾远蛊惑，更不该在他说‘枫叶比早操好看一百倍’时动摇。但当我站在雾里的枫树下，突然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对……”
樊自在后面狠狠踩了顾远一脚，顾远声音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踩了，桌桌，再踩我就说你其实偷偷带了手机没有上交。”他只好作罢，听着顾远继续“胡言乱语”：“经过深刻反思，我认识到错误的根源在于——顾远的相机太诱人，枫叶太红，晨雾太像童话。但我保证，下次一定让他把相机锁进抽屉，或者……拉着他一起跑操，让他亲身体验‘集体主义的芬芳’。”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全场的掌声比国歌还响亮。教导主任刚要皱眉，校长却突然笑出声：“行了，认识到错误就好。不过顾远，你拍的照片，回头给校刊投两张？”
走下台时，樊自的脸红得能滴出血，却在顾远递来的本子上，写下一个带着笑意的“滚”字。顾远笑着把检讨书塞进他手里：“收好了，这可是我们‘艺术犯罪’的纪念品。”风卷着国旗掠过头顶，樊自望着远处还在晃动的枫叶林方向，突然觉得这场荒唐的检讨，或许是青春里最明亮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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