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房门叩了三下,打开了。

一瞬间,李理收紧攥着牵引绳的手,指节泛出青白。

我摇摇尾巴,替他打气。

玄关站着一对年迈的夫妻,必定是费铭的父母了,因为费铭的长相几乎完美复刻了他们二人。

端正的轮廓和挺直的鼻子像爸爸,眉眼像妈妈,兼具坚韧和温柔。

“爸,妈,我们回来了。”费铭说。

李理清清嗓子,问候一句:“叔叔阿姨,过年好。”

费爸爸一眼看到我,神色不悦,说怎么还带了条狗。

“春节期间寄养费贵,我们也不放心,就一起带回来了。”费铭半蹲着拍拍我的头,指了指费爸爸对我说,“大毛,给爷爷拜个年。”

我立刻蹲坐,抬起两只前脚上下摇晃起来。

费铭估计早就预料到此间场景,也早已想好了对策,年前紧急给我加训了这个项目。

我练了半个月,如今算是小成,除了不够持久,姿势还是很标准的。

果不其然,费爸爸脸色缓和了许多,嘴角浮起克制的浅笑,点点头,让费铭他们进来。

费妈妈帮他们拿换的拖鞋,费铭说不用,鞋套就行。费妈妈轻轻睨他一眼,说又不是客人,用什么鞋套。

她把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递给李理,说是她头几天去超市新买的,照着费铭的尺寸买小了一码,应该差不离。她还说今年是兔年,就选了一双兔子头款式的,又软又暖和,两只耳朵耷拉着还挺可爱。

李理眨眨眼,一下子笑了,双手接过拖鞋,说:“谢谢阿姨。”

费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餐,费爸爸让费铭去帮忙。李理毛遂自荐,也要去帮着摘菜,却被费爸爸拦下了,说是买了什么新茶,让他陪着看他泡茶。

李理无言,刚起一半,又坐了下来。

费铭担心他,迟疑着没动弹。

费爸爸不高兴了,指着桌上一套茶具说:“我就跟小李喝个茶,聊聊天,还能把他吃咯?”

费铭跟李理对了一个眼神。

费铭:那我去了?

李理:去呗。

临去前,他捏了捏李理的肩,被李理迅速拍开了。

我能感觉得到,李理在佯装镇定,其实内心七上八下,突突乱跳。我于是把下巴搁到他腿上,摇晃起尾巴,希望能平缓他紊乱的情绪。

李理几乎立刻把手覆在了我的头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

人类总会感慨,小猫小狗能驱赶一切不快乐。殊不知我们天生敏锐,会通过呼吸、心跳,甚至气味的变化,感知到人类的喜悦、悲伤、痛苦、惊惧……等等情绪的转变。

亚瑟要我守护好李理,此刻我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平缓他的紧张焦虑,成为他情绪上的支撑。

费爸爸沉默冲茶,茶水在大大小小的玻璃杯里倒来倒去,最后倒进最小的杯子里,推到李理面前。

茶香混着热气氤氲,李理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不卑不亢。

茶过三巡,费爸爸才开口,问起了李理的父母。

李理回说父亲在国外,母亲在香港,他们家不拘泥这些,另外找时间再聚就是。

费爸爸点头,又问他留学的事。

李理说申请资料都发过去了,目前正在等通知,顺利的话,最迟八月份动身。

费爸爸不置可否,又给李理倒了一杯茶。

“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快三年了吧。我当时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李理抿紧唇,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你应该是记得的,还一直记在心上。”费爸爸端着茶杯,声音低沉了下去,“那时你没有答复我,现在可想好了?”

李理浑身一僵,我赶紧拱了拱他的手背,分散他的紧张。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支持和鼓励,李理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叔叔,费铭大概没跟您提过我的一些情况。我父母离异早,很快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一个移居国外,一个嫁去了香港,他们给我留了一套房子和一笔钱,从此再没回来过。我很早就独自一人生活了,从那时起,费铭就一直陪在我身边。不瞒您说,我跟费铭在一起十三年了,好的时候是真好,恨不能成为连体婴。不好的时候,也吵过、闹过,分分合合很多次,最长的一次差不多有小半年。那时候我心灰意冷,想着要不就算了,挺没意思的。可再见面,还是放不下,一来二去,又在一起了。旁人看来,像是过家家,可过家家哪有一过就是十三年的。有时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分不开呢,真是……”

说到这里,李理淡淡笑了一下。

“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时间太强大了,足以让任何东西产生质的变化。如今于我而言,费铭不仅仅是我的爱人,他更像是我的亲人,或者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比友情、爱情,更加难以割舍。这些年,如果没有费铭不离不弃的陪伴、照顾,以及支持,我大概早就撑不下去了。叔叔,不怕您笑,‘一辈子不分开’、‘死也就纠缠’这种话,我是说过的,还说得理直气壮,逼着费铭应承我,对我赌咒发誓。我知道这很幼稚,永远不是靠嘴来说的,谁也无法保证明天、后天、将来,成年人的世界容不下这近乎愚蠢的天真。虽然我从不认同,爱是克制和适时的放手,但我也明白,如果费铭想要的幸福不再是我,那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尊重、祝福。我深爱费铭,自然会尊重他的选择。回到您之前的问题,如果有一天,费铭觉得累了、倦了,想要离开了,我肯定会体面放手,绝不纠缠。”

李理挺直背脊,再次深呼吸,强迫自己振作,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但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会用尽所有方式对他好,竭尽所能地给他幸福,幸福到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也舍不得丢下我。所以叔叔,如果费铭始终坚定地选择我,我希望,您也能尊重他,可以吗?”

费爸爸眸光微垂,沉默以对,不知在想什么,一抬眼,脸色骤变,瞪着李理身后,斥了一句:

“你干什么!”

李理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愣住了。

费铭刚踏进客厅我就发现了,他手里那盘黄澄澄香喷喷的菜,勾得我哈喇子直往下淌。

我给李理打信号了,但他没接收到。

“刚出锅的酥肉,妈让我端过来给李理尝尝。”费铭说。

费爸爸瞪着眼,一时语塞。

费铭旁若无人,捻了一块送李理嘴边,示意他张嘴。

李理脸很红,不知是因为刚才那番话被费铭听到而害羞,还是因为眼前尴尬的局面而犯难,见费爸爸拂了拂手,才试着张开嘴。

“好吃么?”费铭问。

李理嘴巴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点点头:“好吃。”

费铭又丢了一块给我,说大毛也来一块。

好人哪!

我一口接住,嘎嘣几下就咽了。

这是我第一次吃酥肉,不能说好吃,只能说美味绝伦。我疯狂摇着尾巴,开心得快要原地起飞了。

费铭笑起来,如冬日温暖的阳光,但下一秒,他收起笑容,看向自己的父亲,神情异常郑重。

“爸,李理已经表态了,你怎么说?”

费爸爸蹙眉,依旧沉默,但他似乎放下了某些情绪,看起来不再那么严肃疏冷了。

恰逢费妈妈端着菜出来,遥喊一声吃饭了。

费爸爸起身,淡淡回了一句:“先吃饭吧。”

饭桌上,李理有些拘谨,费妈妈给他夹了几次菜,说他太瘦了,要多吃点,他才渐渐松弛下来。

我早已炫完自己的狗粮,安静地趴在一旁看他们吃。

费爸爸夸我乖巧懂事不守嘴,奖励了我一个大鸡腿。我高兴坏了,嗷嗷叫着,冲他好一通拜拜。

虽然费爸爸看着很严厉,我一开始还挺怵他的,但现在已经被我列入除第一名外其他排名不分先后的好人榜了。

费铭和李理并列第一,不接受反驳。

*

第二天一大早,费妈妈就起来准备团年饭,费铭帮忙打下手。

李理想加入,被费妈妈婉拒了,说厨房小,费铭已经够占地的了,再加一个一八几的大小伙子,她锅都没处架了。

李理站在厨房门口发窘,费铭索性递给他一袋青菜和一个盆:“要不你把这个摘了,去餐厅坐着摘。”

李理把东西揽在怀里,很乖的样子。

费铭跟着又问:“会摘吧?”

他多半想逗逗李理,我都看见他嘴角藏不住的笑了,但李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小小声骂了一句臭傻逼,扭头就走了。

今天是除夕,费铭家上午就陆陆续续来亲戚了。

费铭给李理一一介绍,李理收敛起紧张和局促,叔叔伯伯婶婶大姨叫了一圈,礼数周全,笑容得体。

这些亲戚眼里隐隐透着探究和好奇,但都克制着没多问,对待李理还算亲和。

费爸爸把茶几搬到阳台,又给几个伯伯展示如何把茶水倒来倒去。

女人们则聚在客厅,玩麻将的、看电视的,唠嗑不停。

费铭的两个侄儿侄女,小侄儿才豆丁大,看见我兴奋得哇哇叫。费铭给俩小孩发了红包,为了逗他们开心,李理还指挥我炫了一通技,握手拜年坐卧匍匐,还打了几个滚。

俩小孩乐得又笑又跳,胖墩墩的小侄儿还献上了自己的巧克力,但费铭迅速替我婉拒了,说吃了会死狗。

午饭好大一桌菜,而我依旧只有狗粮配哈喇子。

饭后,李理带我出去遛弯。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暖和一些,风刮得没那么煞,空气中透着一丝丝潮。

今天天气不错,有阳光,和微微的风,落叶稀疏铺了一路,踩上去嚓嚓作响。

李理找了张能晒到太阳的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一袋专属于我的鸡胸肉零食。

“大毛,表演了一上午,累了吧。”

我三下五除二吞了整条鸡胸肉,摇了摇尾巴。

“我也累了……”李理靠到椅背上,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不过,还挺开心的。”

阳光在他的肩头跳跃,微风轻拂他鬓角细碎的发丝,男人嘴角的浅笑若隐若现。

我相信李理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丝恬淡温柔的香气。

如果让亚瑟来形容,大概会说这是恋爱的酸臭味。

但我很客观,那一定是幸福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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