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亭因为上次没有跟π一起走到石鱼而郁闷了好几日。
石鱼,顾名思义,就是一块长的很像鱼的大石头。
然而,冬亭对石鱼情有独钟,并非仅仅是因为那条长在石头上的大鱼,更是因为石鱼的位置很特殊。
过了石鱼,便是一条由石头砌成的下山路。沿着这条路便能走到山下的城镇,姥爷每次都走这条路下山赶集,给她买好吃的酥饼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的。
所以,很小的时候,妈妈会把冬亭放进竹篮里,然后挎着竹篮,走到石鱼,坐在路边的树荫里,等姥爷回家。
后来,冬亭长大了,竹篮装不下她了。妈妈怕她走山路会摔倒,就不带她往谷底去了。
小冬亭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怎么行?她想着念着,总是找机会偷偷往下跑。
这天,不巧下了雨。
她一个人往谷底走,没走到石鱼,也没有π,却碰到了一个扛着扁担走来的小老头。
冬亭认识他。
他是姥姥的邻居,住在溪水的旁边,家里人都叫他“大耳朵”!
想到这里,冬亭抬头看向他的耳朵。确实很特别,他的两只耳朵又大又圆,还是翘起来的,乍眼一看像猴子的耳朵,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个人很精明。
小老头扛着扁担走到冬亭身边,缓缓蹲下身,冲冬亭呲牙笑笑,问道:“娃子,你娘呢,在沟底放牛吗?”
冬亭觉得他说话的语调很好玩,像扁着嘴的鸭子,“bia”一声又一声。冬亭摇了摇头,说:“今天不放牛。牛在家吃草,已经吃饱了。”
小老头“嘿”一声,想要身手摸冬亭的脑袋,被冬亭躲了。他问道:“你这娃子,怎么不叫人呢。你不认识我呀?”
冬亭理直气壮地说:“我认识你,他们都叫你大耳朵。”
小老头撇嘴一笑,弓着腰说:“我跟你姥爷一般大。”
“哦。”冬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抿了一下小嘴,叫了一声:“大耳朵爷爷!”
小老头乐呵呵地笑了两声,从竹篮里摸出一块小酥饼,用油纸包起来,往冬亭手里塞,“拿着吧。这个好吃,你姥爷肯定不舍得花钱给你买酥皮的小饼吃!”
“不要。”冬亭摆摆手说,“我姥爷买了很多,我都吃够了。”
小老头非要冬亭拿着,说道:“真不要吗?爷爷都给你包好了,你就拿着吧。你不吃,带回家给你妹妹吃也行嘞。”
冬亭只好收下了。她捏着酥饼,问了句:“大耳朵,你还认识我妹妹呢?”
小老头一瞪眼,凶巴巴地说:“叫爷爷!”
冬亭努着嘴点了点头,转头就走。
她发现这个大耳朵爷爷是个话痨,一路上扯东扯西说个不停。每每路过一块田地,他就要给冬亭讲这是谁家的地,地上头是谁家的坟,埋的是谁,什么时候死的... ...
冬亭听得汗毛林立,脊背发凉,让他不要再说了。小老头只好换了个话题,问她:“你知道为什么你姥姥和你妈妈喜欢叫我大耳朵吗?你想不想知道,我给你讲讲吗?”
冬亭赤脚在前面领路,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说了句:“讲呗。”
小老头嘿嘿一笑,走得更起劲儿了,“你妈妈上中学的时候在崖下的柞树林里养蚕,而我呢,就在那片树林里养蜂。到了晚上,我趁你妈妈回家睡觉的时候,就去树林里偷蚕,一偷就偷一筐。等到了早上,你妈妈来地里一看,蚕没啦,她就坐在地头上哭。”
冬亭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坏蛋!你居然偷我们家的蚕!”
小老头说:“是呀,我就是个坏蛋,所以我遭报应喽。你妈妈也是个聪明娃子,她精得很。她知道晚上有人偷蚕,于是半夜偷偷溜到地里抓贼。我没想到她是个胆儿大的,夜里照常去了,结果被她抓了个正着。她追着我满柞树林跑,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不留神,脚底打滑,滚到沟底,一头撞在了蜂窝上。你看看我这大耳朵,以前没这么大的,那次被马蜂蛰了,肿了好久一直不消,就变成这样了。”
冬亭抱着肚子大笑道:“哈哈哈!你活该!”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姥爷家的梧桐树旁,大耳朵朝红房子望了一眼,撇着嘴说:“从那之后,你妈就恨上我了。你姥姥也恨我,你全家都恨我。”
冬亭回头嘻嘻一笑:“那我也恨你。”
“哎呦,你个黄豆大的傻娃子知道什么是恨吗?”小老头用手扶着竹篮,摇摇晃晃地走着,“你甭恨我,我给你吃酥饼了。”
冬亭把酥饼放在手里,摊开给他看,“我没吃!还给你,我不要了。”
小老头仰头大笑两声,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不行,不要也得要。”
谷中有山泉,家里人都叫它“活泉”。沿着活泉旁的小路一直向下走,就能到Π住的那栋房子的门前。
走到活泉时,冬亭把酥饼塞到大耳朵的竹篮里,屁颠屁颠地跑走了。她快步跑到Π家大门口,踮起脚尖,像只乖巧的小羊探头探脑地趴在木门上,好奇地往院子里看。
石头屋的门是玻璃的,从外边能看到屋里的陈设,光线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茶几上的零食。冬亭看了半天,连Π的人影都没看见,她不死心,冲石头屋大喊了一声:“有人吗?”
过了一会,有人从后面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声问了句:“小朋友,你找谁?”
Π拎着一个小竹篮,站在她身后看她。
三十多度的天,他依旧穿了一件长袖衬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衣服甚至是黑色的。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遮不住热的微微泛红的脸颊。
冬亭伸手挡着太阳,问他:“你多大了?比我大很多吗?为什么叫我小朋友。”
Π抬手抿了一下睫毛上的汗,一只手撑在跟冬亭一样高的木门上,另一只手伸过木门去掏钥匙,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猜。”
冬亭问他:“你上六年级吗?”
Π低头一笑,反问道:“是不是对你来说,六年级的学生就是最大的了?”
“当然不是。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冬亭气鼓鼓地说,“你这人真奇怪,名字不说,年纪也不说,什么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在外面是交不到朋友的。”
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没有朋友。”
没人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只觉得有点冷,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没关系啦。”冬亭指了指院子里的秋千,问道:“你让我进去玩秋千,我跟你做朋友可以吗?名字什么的,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以后我就不问了,可以吗?”
Π有些犹豫。
冬亭双手合十,像一只拜佛的土拨鼠,虔诚地说:“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荡秋千。”
Π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而后,他从衣袖中伸出手,给了冬亭一团小红绳。红绳下面吊着一枚银色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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