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这一切的时间线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

“那天...”沈清犹豫着开口,“你父亲和伊芙琳夫人...他们关系好吗?”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右眼锐利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提问的动机。良久,他才回答:“表面上相敬如宾。但母亲去世前几个月,他们经常争吵,都是为了钱——海外庄园的收益,财产的分配...”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伊莎贝拉那时就经常来访,以‘调解’为名。”

线索在沈清脑海中串联起来。伊莎贝拉很可能早就与老赫尔曼先生有染,甚至可能参与了谋划伊芙琳夫人的“意外”。而塞巴斯蒂安的伤,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成功地让他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疯子”,为伊莎贝拉掌控庄园铺平了道路。

“那道疤痕...”沈清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它不应该成为你的耻辱。”

塞巴斯蒂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莉莉尖细的嗓音:

“本管家!我看到苏芮又往塔楼这边来了!夫人说过不准她再接近先生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觉。塞巴斯蒂安迅速走到画架前,将肖像画转向墙壁,然后一把拉过沈清,将她推进一个隐蔽的壁龛里。

“别出声。”他低声命令,随即拉上壁龛前的帘布。

沈清蜷缩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透过帘布的缝隙,她看到塞巴斯蒂安快步走到画室门口,正好赶上本和莉莉推门而入。

“先生!”本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抱歉打扰您,我们正在找女仆苏芮,有人说看到她往塔楼这边来了。”

塞巴斯蒂安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所以你们认为我会藏匿一个女仆?”他的声音中带着那种熟悉的、“疯癫”的语调,“也许我已经把她撕成碎片,扔进池塘喂鱼了?要搜查一下吗?”

莉莉明显地颤抖了一下,躲到了本身后。

“当然不是,先生。”本的声音依然平静,“只是夫人担心她又来打扰您,影响您的休养。既然您没看见她,我们这就去别处找。”

就在本和莉莉准备离开时,伊莎贝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怎么回事?找到那个女仆了吗?”

“夫人,先生说他没看见苏芮。”本回答道。

伊莎贝拉的身影出现在画室门口,她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裙,珍珠项链在她颈间闪烁着冷光。她的目光在画室内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塞巴斯蒂安脸上。

“塞巴斯蒂安,亲爱的,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她的声音甜腻如蜜,“那个女仆不守规矩,总是来打扰你。如果你看到她,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伊莎贝拉,右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发白。

伊莎贝拉似乎对他的沉默早已习惯,她的目光在画室内游移,最终落在地板上——那里有一小片刚才修复画作时掉落的颜料碎屑。

她的眼神微微一变,缓步走向被转向墙壁的肖像画。

“这是你母亲的画像,怎么转过去了?”她轻声问,伸手想要触碰画框。

“别碰它!”塞巴斯蒂安低吼道,猛地上前一步。

伊莎贝拉迅速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完美的微笑取代:“当然,亲爱的,我只是想把它摆正。你母亲的画应该被好好对待,不是吗?”

她的目光再次扫视画室,最终停留在沈清藏身的壁龛方向。沈清屏住呼吸,感觉到伊莎贝拉的视线似乎能穿透帘布。

“本,莉莉,我们走吧,让先生安静休息。”伊莎贝拉最终说道,转身向门口走去,“不过,继续找那个女仆。我相信她一定在塔楼的某个地方。”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时,莉莉突然指着桌子说:“夫人,看!那是先生的眼罩吗?可是...先生现在戴着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面上——那里放着沈清之前捡起的银色眼罩。

塞巴斯蒂安的表情凝固了。

伊莎贝拉慢慢走回桌边,拿起那只眼罩,仔细端详着。“真是奇怪...”她轻声说,目光在塞巴斯蒂安脸上来回扫视,“这是你平时戴的那只,塞巴斯蒂安。为什么它会被取下来,放在这里?”

画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清在壁龛中紧张地攥紧了裙摆,她能感觉到危机正在逼近。

塞巴斯蒂安静静站立了几秒钟,随后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为什么?”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因为我让她看的!我让那个女仆看的!我让她看看我父亲留给我的是什么!我让她看看这个家族有多疯狂!”

他猛地扯下刚刚戴上的备用眼罩,再次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伊莎贝拉和莉莉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吗?满意了吗?”塞巴斯蒂安逼近伊莎贝拉,声音中充满威胁,“这就是赫尔曼家族的真相!疯狂和暴力!你想看更多吗?表姨?”

伊莎贝拉脸色发白,但强作镇定:“塞巴斯蒂安,冷静下来。你需要服药休息...”

“滚出去!”他嘶吼着,抓起桌上的颜料盘狠狠砸在墙上,飞溅的颜料像鲜血般泼洒在墙壁上,“全都滚出去!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本迅速挡在伊莎贝拉面前:“夫人,我们最好先离开。先生的情绪不太稳定。”

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但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好吧,我们走。不过塞巴斯蒂安,”她的声音变得冰冷,“我会让医生来给你看诊。你的病情显然加重了。”

三人迅速退出画室,脚步声渐行渐远。

塞巴斯蒂安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良久,他才缓缓拾起地上的备用眼罩,重新戴好。

“他们走了。”他轻声说,声音中充满疲惫。

沈清从壁龛中走出,看着墙上飞溅的颜料和塞巴斯蒂安僵直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很抱歉...”她开口道。

塞巴斯蒂安转过身,打断她:“不必。这样更好,他们现在会相信我的‘疯病’又加重了,不会怀疑别的。”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脸上,停顿了片刻,“今天到此为止,你该回去了。”

沈清点点头,收拾好修复工具,向门口走去。就在她即将离开时,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天同一时间。我们需要加快进度。”

沈清回头,看到他已转身面向窗户,再次变成了那个孤寂的剪影。

“是,先生。”她轻声回应,轻轻带上画室的门。

返回阁楼的路上,沈清的心绪难以平静。那道疤痕背后的故事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而塞巴斯蒂安在伊莎贝拉面前的那场表演,既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秘密,也是一种真实情绪的发泄。

在走廊的拐角处,她几乎撞上了等在那里的玛莎。

“上帝保佑,你没事!”玛莎抓住她的手臂,脸色苍白,“我听说伊莎贝拉夫人和本去塔楼找你了!你是怎么逃脱的?”

“塞巴斯蒂安先生掩护了我。”沈清简短地回答,注意到玛莎眼中的担忧,“怎么了,玛莎?还有什么事情吗?”

老女仆紧张地环顾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莉莉在厨房里说,伊莎贝拉夫人已经决定要送走你。她说你...你影响了先生的病情。”

沈清的心沉了下去:“送我去哪里?”

玛莎的眼中充满怜悯:“一个偏远的修道院,在那里...那里的修女以‘管教’不守规矩的女仆而闻名。有几个被送去的女孩再也没回来。”

沈清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她紧紧抓住玛莎的手:“什么时候?”

“就在这几天。”玛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听着,孩子,如果你知道什么...如果先生真的没那么疯...你们必须加快行动。时间不多了。”

玛莎匆匆塞给沈清一小块面包,然后快步离开,留下沈清独自站在昏暗的走廊里。

回到阁楼后,沈清从床板缝中取出原主的日记本,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快速记录下今天的发现:

“塞巴斯蒂安的疤痕来自他父亲,发生在伊芙琳夫人葬礼当天。老赫尔曼先生半年后突然去世,伊莎贝拉随即接管庄园。伊莎贝拉计划送我去修道院,时间紧迫。明天继续修复画作,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她合上日记,目光落在窗外。暮色中的鸦羽庄园像是被笼罩在一层灰纱中,每一块石头都散发着压抑的气息。东翼塔楼的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那是塞巴斯蒂安所在的地方。

那道疤痕不仅刻在他的脸上,也刻在他的灵魂里。而伊莎贝拉的阴影正越来越近地笼罩着他们两人。

明天,她必须找到肖像画中隐藏的更多秘密——不仅为了塞巴斯蒂安,也为了自己的生存。

在入睡前,沈清最后一次检查了藏在枕头下的家族徽章碎布。那精致的刺绣在月光下隐约可见,雄鹰的翅膀似乎正在展开,准备翱翔。

“伊芙琳夫人,请给我们指引。”她轻声低语,然后吹灭了蜡烛。

阁楼陷入黑暗,只有远处猫头鹰的叫声穿透夜色,像是在回应她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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