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临近傍晚，热搜炸了。
——《七日雨林》点燃信号弹，队医因中度受伤退出节目。
配图视频是苏晗放响信号弹的画面，伴随“嗖”的一声尖啸，飘散的玫红色烟雾紧跟着金色光芒徐徐升空，宛如一颗弧度优美的白日流星。
直升机缓缓下落，医疗人员将顾晏清抬上担架，视频中只剪辑了顾晏清的左脸，汗水将几缕墨黑发丝黏在她苍白灰败的脸上，一滴鲜艳的血珠沿着她深邃的眉骨轮廓悄然滚落。
昙花一现，惊鸿一瞥。
污渍和血块是浑然天成的战损妆。
评论区瞬间炸锅，疯狂展开对顾晏清美貌与氛围感的大肆讨论。
顾晏清平日参加的社交活动极少，与她相识的校外人员更是凤毛麟角，无疑为她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朦胧的薄纱。
刘怡到底没称苏晗的心，只是尽量保留了顾晏清形象美好的一面。
她和苏晗一样，都对舆论风向有着灵敏的嗅觉，顾晏清的出镜就像香气四溢的诱饵，必然吸引大片路人往观众群里钻。
……
“希望顾医生能快点好起来。”蒋文倩远眺着直升机离去后的黑影，衷心祈祷。
“嗯。”苏晗望天，说不出再多话。
她让刘怡从救援点调派了一名新队医，三十五岁，男性，身材微胖，自打和几人见面起便很沉默，似乎很清楚他只是队伍的一名随行者。
比起队友，他更像是一个会独立行走，兼具医疗功能的包袱。
“苏总，秦小姐，蒋小姐，我是你们后续探险旅程的新队医，陈飞。”陈飞分别和三人握手，以示礼貌。
“请多指教。”三人态度也很拘谨。
苏晗本想调派一个女性医生，但陈飞的野外经验远超过其余人选，遭遇过先前蛇窟与坠坡的危险经历，她不得不保守起见，为队伍补充一名综合指数最优秀的智囊。
从简历来看，陈飞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建议，我们先在半山腰处扎营，等你们体力恢复后，明日再登顶。”陈飞看向苏晗。
“太早了，我们还有时间往上爬。”苏晗望了望天际线，太阳还没落下，天边还是一片燃烧的火红。
她们必须展现充分的探险精神，否则观众不会买账。
“我认为没有必要，制作人已经和我说过你们的第二个任务，明天再爬也完全来得及。”陈飞皱眉。
“我们是直播节目，需要保证内容量的充足。”
“我的工作只有保障队伍安全，你说的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
“陈飞，我是队长。”苏晗心里烦躁得很，本来顾晏清受伤就烦，何况现在队里又多了个爹味十足的唠叨队医。
“如果你非要执意往上爬，那我只能在原地等你们，明天再和你们汇合。”陈飞一屁股坐下来，说着便要开始脱背包。
“……”苏晗撇撇嘴，强忍住想吵架的心情。
冷静，节目还在播。
“刘，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极品？”苏晗戴回语音信号接收器，以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
【陈飞是国内顶尖的野外生存研究专家，忍一忍吧。】
刘怡的声音也很无奈。
苏晗咬牙，转而看向坐在地上耍赖的陈飞：“这里离陡坡太近，风大，我们往上再走半小时，找个好点的临时据点。”
陈飞摊摊手：“我没意见。”
秦宛州点点头，她还在担心顾晏清的身体状况。
蒋文倩略带不满地上下打量陈飞，视线落在对方的秃头上：“大哥，我们这是探险节目，一天到晚不动弹那还有人看吗？”
“蒋小姐，如果你们不贸然行动，先前的队医也不会这么早就退场。”陈飞站起身，拍拍腿上的尘土，“你们还年轻，不够稳重，凡事要多听长辈的话。”
他用的词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蒋文倩怒火直冒：“你……”
苏晗将她拦下来，本想再塞团纸巾到她嘴里，但本着不浪费物资的原则，还是作罢。
苏晗眼神示意蒋文倩退至她身后，转头问陈飞：“陈医生，冒昧问一句，你是几月几日出生？”
“十一月末。”陈飞也看向苏晗，小眼里流露精光。
“哦。”苏晗唇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那我应该要比你大半个月，我是不是也可以仗着年龄说你不够稳重？”
“你说什么？”陈飞不相信居然有人敢挑衅他，还是在镜头前。
“我说，我比你老。”苏晗重申一遍，“按你的道理，你应该听我的。”
“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现在就退出！”陈飞见说不过苏晗，怒不可遏地威胁道。
苏晗也没和他吵，只按下信息接收器。
“刘，陈飞说要退出，麻烦再给我们换个队医。”苏晗语气尤其冷静。
【……】
苏晗听见刘怡叹了口气。
【知道了，你们先别急着行动，新队医可能要明天才能抵达。】
【苏晗，这不像你的作风。】
“今天心情不好。”苏晗说完便挂断语音。
正愁没人开刀。
这一幕被完整放映在直播屏幕上，出乎刘怡的预料，支持声反而更多。
——“他以为他谁啊？爹味都冲到天灵盖了。”
——“苏老板威武，谁让那男的乱说话，苏老板还没仗势欺人呢，他倒好，先仗老欺人。”
——“这男的说话语气和我爸一模一样。”
时代还真是不同了，刘怡不禁感叹。
秦宛州主动背负了顾晏清留下的行囊物资，包括急救箱，她将背包往上提了提：“苏总，我们往上爬吧。”
她要带着顾晏清的份，一起爬上去。
苏晗：“好。”
蒋文倩指指陈飞：“那这人怎么办？”
苏晗：“不用管他，他是‘专家’。”
直到三人彻底离开，陈飞还在原地无能狂怒。
随着海拔的升高，山间空气变得更为湿润、稀薄，因路途陡峭，三人时常需要用上手部的肌肉力量，依靠抓住沿途的树枝稳住身形。
“宛州，你要不要休息一会？”秦宛州的步伐越走越快，苏晗不由得担心她体力透支。
“我没事。”豆大的汗珠从秦宛州额头滚落，她却不觉得累。
“好家伙，你没事我可有事。”蒋文倩龇牙咧嘴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秦宛州和苏晗回过头，只看见蒋文倩摇摇晃晃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每走一步都要双手撑住膝盖休息几秒，整个人宛如一具被抽干了精力的空壳。
“不好意思。”秦宛州挠挠头，她光顾着往前走，全然忘了蒋文倩的存在。
“文倩啊，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你录完节目以后接到的全是喜剧通告……”苏晗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喜剧就喜剧吧，总比没戏拍强。”蒋文倩见两人停下脚步，立马跌坐在地上。
秦宛州：“我手上剧本很多，可以分你一点。”
蒋文倩：“我才不需要你的施舍。”
蒋文倩顿了顿：“要不，你先说说是什么题材的剧本？”
苏晗：“……你俩当挑白菜呢送来送去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天黑透前走到了距离山顶不到五公里的一处瀑布边。
“今天我们就在这扎营吧，等明天队医来了继续赶路。”苏晗伸手拉住仍欲前行的秦宛州，“正好可以洗个澡。”
对于现在的苏晗而言，洗澡是件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她浑身是汗，只想赶紧跳进水里凉快凉快。
“好。”秦宛州披散开她高高扎起的发，卷曲的发丝里卡了几片不知从何处沾染的枯枝碎叶，宛如丛林女神赋予她的自然勋章。
考虑到镜头形象问题，她确实该洗个头了。
三人把运动摄影机关闭。
“你先洗，我和文倩去找吃的。”苏晗嘱咐秦宛州。
“我不去，我脚都磨破了。”蒋文倩难过地翘起嘴，她将鞋袜脱下，脚底上长了两三个大水泡。
“那你休息会，我自己去就行。”苏晗摆摆手。
秦宛州还没开始脱衣服，有些提防地看向蒋文倩：“额，你能不能，先转个头？”
“都是女的有什么关系？”蒋文倩累得不想动。
再说了，秦宛州的女朋友长得那么漂亮，气质也出众，她可比不过。
羡慕这个词蒋文倩从来没觉得会被她用在自己身上，直到她亲眼见识到秦宛州和顾晏清有多登对。
话虽如此，蒋文倩还是配合地转过了头。
秦宛州随即褪去衣物，在瀑布下冲拭起自己缠绕打结的长发。
“秦宛州。”蒋文倩轻轻唤了声她。
“嗯？”秦宛州愣了一下。
“喜欢女生是什么感觉？”蒋文倩不禁好奇。
她从小到大没喜欢过什么人，只遇见过喜欢的长相，但那终归只是皮囊，没法让她真正心动。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秦宛州垂眸。
“不说就不说，真小气。”蒋文倩哼哼唧唧地背过身去。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秦宛州失笑，“我只喜欢过一个人，时间也没多久，所以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就随便说说嘛，节目组也不给发手机，除了聊天也没事干。”蒋文倩听后又转回来。
秦宛州停下手头的动作，开始思考。
“想到她的时候会开心，也会有点难过。”
“难过？”
“我总觉得。”秦宛州深吸了口气，“她还有很多话没和我说。”
“可能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我明白，但我还是会希望她能告诉我，我感觉她有自己的小世界，而我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蒋文倩联想到顾晏清那张清冷的，没有情绪的脸，往好听了说，是超凡脱俗、遗世独立，说不好听些，是巧木死灰、悲观厌世。
“或许她的世界是狂风暴雨呢？”蒋文倩大胆猜测。
秦宛州闭上眼，感受着瀑布的冲刷。
流水的温度又冷又温柔。
像极了顾晏清的手。
“哪怕是世界末日，我也和她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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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更换队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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