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信恩起初还有点好奇,坐在对面吃饭的邝千渝还打算做什么。
结果她一直低头吃饭,筷子碰碗的轻响被餐厅的人声盖住,唯有冷气把雨后的潮味往门缝里逼回去。
同事们把刚才讨论会上导演抛的问题延展开来,聊到最近新发的相关研究。
何信恩被点到,简要答了几句。
邝千渝仍旧不抬头,像谁也打断不了她安静用餐的节奏。
她是听不太懂,还是刻意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意这个问题。
试着把心思按下去,却像掩耳盗铃。
两种念头在脑里对冲,他盯着餐盘,筷子停了很久。
“啪。”一声轻响,吸管破膜。
同桌的人齐齐抬头。
何信恩的目光也被那声响牵住,停在她那边,久久没移开。
“信恩,怎么了?吃个饭也吃出人生哲学?”同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没,刚刚呛了一下。”他像从梦里回神,随口找了个借口,又用筷子拨了几粒米入口。
这回答把旁人逗笑,话题很快散回原位。
刚松口气,他便听见对面压低的一声笑。
在喧闹的餐厅,这并不起眼的笑声对何信恩来说却异常清晰。
邝千渝插好吸管,抿了一口,抬眼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
嘴巴未动,眼神像在问:是在想我吗?
他心里一虚,握筷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低头继续吃。
午市高峰,佐敦这间大家乐来来往往都是医院的人。
有人路过,视线在两人这桌停一秒,再与同伴交换眼色。
“这么快就到手了?”
“没有吧。”有同事提起刚才讨论会那茬,“好像还在追,不过看这阵势,八成差不多了。”
如果男方全无意思,也不至于这么自然地坐一桌。
议论声不小,何信恩听得到,邝千渝不可能没注意。
她依旧不急不躁,挑拣着外卖里的配料,间或低头回两条消息。
男生吃得快。同事见何信恩放下筷子,问:“信恩,吃完了?”
“嗯。”
几个人对看一眼,基本也收尾,开始刷手机:“那怎么不走?”
这时邝千渝抬眼看了他一眼。她没出声,他却懂了——
等等我。
何信恩握住她给的那杯奶茶,对同事说:“你们急的话,先走吧。”
一群人心照不宣,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着起身:“明白,我们瓦数太高。慢慢来,不用急着回办公室。”
他们嬉笑着起身,将餐盘送到回收点。
大家乐的高峰期散了,空出来的位子一时无人坐,只剩他们两人。
何信恩无事可做,单手捏着那杯奶茶,既不打开也不挪位。
邝千渝完全不被时间催促,慢条斯理地把葱花一颗颗挑出来。
终于她收好筷子,抬头道:“我可以把筷子放到你盘子里吗?”
这边的筷子要归还,外卖包装随手丢桶。
“好。”他点头。
她指尖涂着浅色指甲油,轻轻把筷子并在他的筷子旁,灯下手背微微一亮。
两人起身离开。
出口聚着些人,何信恩把餐盘放回,空出手去拿夹在臂弯的奶茶。
转身一望,对面已不见她的身影。
她一如既往来去无踪,连句再见也没有。
下午他没排班。
雨停后路面很快干透,空气带着清冷的湿意,像刚洗过的玻璃。
何信恩跟同事去医院后方的篮球场活动,几个人来得晚,只能随便并队。
温度不高,跑起来仍是出汗,鞋底与地面的摩擦沙沙作响。
看台上零星坐着男男女女,不少人并非来看球,更像把球场当背景透口气。
跑到一半,朋友朝场外扬了下巴。何信恩顺着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瞧见。
“不是里面,门外。”朋友指向围栏外的人行道。
他这才在人群外看到她。
邝千渝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挎包还在肩上,还是开会时那身打扮。
几句像中学时期的起哄声从身后冒出来:“她来送水的?”
“可她手上没拿啊。”
邝千渝被看到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抬手轻轻挥了一下。
何信恩原地未动,同事们热情招呼她过来。
她却转身离开。
众人有些发愣。
“啊?她怎么不过来?你中午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何信恩回答。
“真没说?”有人半揶揄,“我还以为你们会出去走走聊聊。你也不像讨厌她啊,人家都这么主动了,要不你也努努力?”
“就是,老让人热脸贴冷屁股,谁都会累。”
“要是没意思就讲清楚。之前我们叫你稍微拖着点,可也别吊着人家,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几句话连起来,把他描成不上不下的渣男。
何信恩回想自己的举止,一时找不到驳点,却又清楚自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人。
自始至终,邝千渝从未正面说过“喜欢”。
无论他是“答应”还是“拒绝”,都没有办法开口。
更何况她总是忽然出现,又匆匆消失,让他抓不住她的行踪。
他只好继续沉默,走在校园里,冷风吹过脸颊。
走出医院,邝千渝低头,打开whatsapp给邱亦愷汇报:“差不多了。”
邱亦愷很快回复:“我也觉得。”
他清楚她的耐性有限,再拖下去她的兴趣会散,于是发来一个地址:“晚上来这儿吃饭吗?就我们两个。”
邝千渝扫了一眼,认得那家餐厅,靠近德辅道中,旁边就是酒店。
反正今晚没安排,高溢希这几天忙着准备下周开始的演唱会,没空陪她。她回:“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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