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在飞机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按照他睡前的规划,飞机一落地,他就立马不拐弯去找裴思存,把人搂怀里大亲特亲一顿,最好能滚到床上翻云覆雨一番,好好排解一下相思之苦。
但是他人刚下飞机,一通不美妙的电话就强行中止了他美妙的计划。
如果说这是其他人打来的电话,秦樾还能应应付付糊弄过去,等他激情稍微退却一下,再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非常不凑巧的是,这个电话来自他老子秦志海。
秦樾一看来电显示脑壳就隐隐作痛,但是电话叮铃铃坚持不懈,大有没人接就响到天荒地老之势,秦樾长呼一口气,把车往路边一停,这才拿起手机,“喂,老爷子!”
“秦樾!”秦老爷子年近六旬,身体硬朗声如洪钟,隔着电话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秦樾瞬间就坐端正了。
“是我,您说。”
“你走哪了?几点到家?”
“……”秦樾沉默了一下,生硬地说:“我还有事,先不回去。”
“你有事?我看你是有人要找吧!给我回来!你妈多久没见你了,念叨着呢!”这句话说完,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根本没给秦樾拒绝的机会。
他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眉心直跳,抽了根烟勉强平静一下,才掉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秦樾他妈前两年落了个爱头痛的毛病,怎么治都不见好,后来举家搬到市郊那套依山傍水的宅院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环境的影响,这头痛倒也没那么频繁了,一家人索性就在这里住下。
这套宅院哪儿都好,只是受当初的主人、一位颇有情怀的艺术家的影响,屋里屋外、道路墙角,凡是肉眼看得见的地方,都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草木花卉,其中不乏珍贵稀奇植种,乍一看争奇斗艳,不知道的大概会以为自己误进了植物园。
曾经有人提议把花锄掉,或者适当留一些做个点缀,毕竟这么多花草打理起来麻烦是个小事,影响了秦太太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给人造成不便,那可就是大事了。
秦太太本来已经点头同意,但是搬进来之前,有一天她突发奇想要来看看,这一看不打紧,她越瞧这花儿越喜欢,一想到这么好的草要被锄掉她就忍不住心疼,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种田基因就这么被唤醒了,秦太太当即决定,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许动,等她搬进来请人好好打理着就是了。
这一院子的东西就这么留了下来,秦太太遂了心愿,只是一家子的进出成了大问题——进了院门就那么一条窄道,本来一辆车开进来是绰绰有余的,但是一到秋末冬至的季节,路两边不知叫什么的花就发疯般地开枝散叶,把整条路都遮完了,人下脚不受影响,但想开车就麻烦了。
车库没建好,秦家老小的车秋天开进来,再过几天就出不去了,非常的不方便,所以大宅门外专门停了两辆车,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一辆宾利飞驰,分别用于家人出行和秦老总工作。
秦太太有意留大儿子住几天,提前吩咐人把路收拾好,经年不动的花架暂时移开,好方便儿子开车进门,可惜了秦太太满腔热忱,最后希望落了个空。
秦樾一脚油门踩到家门口,喀拉把车一停,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我回来了——”
管家想去接钥匙帮忙停车,这位大少爷手一挥,“不用,我还有事,看完二老就走!”
秦太太踩着高跟鞋,披着真丝披肩迎出门来,隔着交织盘错的丛丛植物,老远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忍不住两眼一热,抹了把眼又扑哧一声含泪笑出来。
她出身于经商世家,早年嫁给秦志海,刚生完大儿子还没抱够三个月就因为工作原因主动去了国外,这一待就是六年。
秦志海是个极度恋妻的人,五大三粗的又不大会照顾孩子,把秦樾扔给他爸妈就找老婆去了。期间夫妻俩虽然时不时回来看看秦樾,可惜没培养出什么感情。小秦樾压根不觉得自己有爸妈,天天舞着根金箍棒扮演美猴王。
六年后夫妻俩抱着年幼的秦锦修三人成行甜甜蜜蜜把家还,进了大门跟小秦樾面面相觑,秦太太愣了好半晌才颤抖着开口问:“你为什么拎着行李箱?”
彼时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秦樾骄傲仰头,对着这位他只见过几面,勉强有点印象的贵妇人自豪到:“我要去法兰克福上学了,跟姚伯伯的孙子读一个学校!”
秦太太抱着秦锦修,和她的丈夫一起呆愣在原地。
好在秦家的业务范围极广,秦老总经常带着老婆全球飞,只要落地德国,夫妻俩无论如何一定抽出时间来去秦樾那里看看,联络联络亲子感情。
秦樾年岁渐长,加上每年至少见父母七八次,慢慢接受了自己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事实,但是这件事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他只是很遗憾,按照赌约非常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全套捕鸟工具输给了姚家小孙子。
姚家小孙子表现得相当兴奋,大呼小叫地说自己才是真正的美猴王,结果被秦樾用弹弓射中脑门,这位美猴王小兄弟甩着尾巴哭天抢地找老师告状去了。
秦樾罕见地逃了课,一个人游荡在偌大的校园里,脑海里头一次浮现出有关家人的话题。
他突然想到了秦太太怀里那个白白嫩嫩的小身影,他那个岁数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漂亮,只是觉得这肉团子怪好玩的,一捏脸就笑,再用力就皱着小脸开始吐口水,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奶香奶香的,跟他小时候掏出来的小鸟蛋子没毛老鼠崽儿都不一样。
秦樾在学校里转了一下午,后来老师们来捉他,他玩心大起,像只耗子一样满校园蹿起来,蹿着蹿着突然想,他们都说那肉团子是我弟弟,可是为什么我像臭老鼠而他是香奶团子呢?
秦樾苦思冥想没得出结论,也不好意思拿这去问别人,小男孩注意力转移得极快,这个问题渐渐埋进心底,就跟忘了一样。
有一天他灵光乍现,突然就找到了区别——是了!我俩都是爸妈的儿子,爸妈陪着他不陪我,我就跟被抛弃了的小耗子一样,怪不得长成小老鼠了!
不过秦樾心态相当的好,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他小手铺开试卷,看着全优的成绩,下巴一昂骄傲极了。
还是我更行,我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小老鼠!
秦樾把自己养的相当好,谁敢欺负他当场就揍回去,小嘴一张喊出令一众小男孩热血沸腾的中二口号,小手一挥呼朋引伴玩遍整条街,在学校称王称霸颇有威信,生活过得美滋滋甜蜜蜜的,压根不记得自己有爸妈。
秦太太可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心里亏欠,看见秦樾鼻子上挂彩心疼得差点哭出来,说什么也要让秦樾回国。
秦樾不回去,秦樾一直在德国呆到二十一岁。
今年秦樾二十六岁,跟他爸妈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五年。秦老总是个不大会表达感情的男人,跟儿子硬是没培养出感情来,倒是秦太太,没事就爱给秦樾打打电话,叫他来家里吃个饭住几天,每次见面必问工作拉家常,秦樾这才慢慢的跟家里建立了联系。
闲话不提,且说秦太太出来迎儿子,也许是太过激动的原因,居然一个不小心绊了一跤,脚脖子当即肿的老高,整个人坐地上就起不来了。
秦樾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横抱起他妈往屋里走,边走边吩咐管家立刻联系医生。
秦老总还在屋里装深沉看报纸,突然听见一阵喧闹之声,扭头的瞬间只见他老婆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眼睛瞬间瞪大三倍,丢了报纸站起来就要追上去。
要不怎么说祸不单行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秦樾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阵乒呤乓啷,管家大叫“哎呦”,连忙错过秦樾赶上去。
秦樾扭头一看,差点没一头栽过去。
原来他家老爷子起身太过慌忙,竟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实木高凳,花瓶顺着滚下来,连同高凳一起砸在老爷子**的脚背上。
如果老爷子穿了鞋,那后果估计会好一点,可是老爷子慌乱中踢飞了厚拖鞋,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当即就皱着脸咬牙坐倒了。
客厅里一时乱作一团,保姆们跑来跑去大惊小怪,吵得秦樾一个头两个大;秦太太担心的不行,忙挣扎着让秦樾把她放下去看看;老爷子眼看疼的受不住,绷着脸还要跟秦太太说没事……
管家扶起老爷子稍微检查了一下,走过来告诉秦樾,说大概是骨折了。
“医生什么时候到?”
“刚才打电话问了,”管家一脸为难,说:“那条路上突然出了事故,堵车了。”
秦樾当即就在心里骂了一句,在客厅转了几圈,猛地站住吩咐管家:“叫医生别来了,现在备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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