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樾还是会经常来到裴思存家的楼下。
他现在不敢轻易的上楼了,因为担心裴思存会突然开门出来,他是非常想看裴思存一眼的,只是害怕裴思存不肯见他。
秦樾下了班就开车过来,其实从公司到裴思存这里要走很远的路,开车需要将近两个小时,但是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就像是形成了生物钟一样。
冬天的晚上寒气料峭,秦樾和衣坐在车里,把暖气开到最大,然后整个人就呆呆地看着裴思存家的窗户。
他过来的时候往往已经七八点了,裴思存这个时候可能在楼上邻居家吃晚饭,家里的灯就是灭的,秦樾第一次看见时担心了很长时间,差点没忍住冲上楼去查看,一直到裴思存回家开灯他才放下心来。
他就一直在楼下看着,看着裴思存家的顶灯,透过蓝色的窗帘,散发出幽幽的、不甚明亮的光线。裴思存在屋内走动,影子有时候会打在窗帘上,看起来纤瘦细长,秦樾这个时候心里就会感到很幸福,又有点微微的凄凉。
他特别想不顾一切地冲上楼去,打开门把裴思存抱在怀里,好好的感受一下这个人的温度,然后再照料他一回。
但是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一旦这样做了,今后连待在楼下仰望着裴思存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樾就这样在裴思存家的楼下坐了一个又一个的晚上,刚开始的那几天他总是睡不好,毕竟车座再舒服也比不上床,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习惯了,靠在车厢里抱着胳膊,睡得也还可以。
凌晨的时候秦樾很容易被冻醒,接连几天后他就感冒了,那天阿嚏阿嚏的见到了赵升,对方一脸震惊,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是不是秦樾啊!秦樾还会生病?你怎么搞的?”
秦樾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告诉赵升这些天自己干了什么。
“不是你傻呀!”赵升瞬间就被唤醒了悬壶济世之心,语重心长道:“车里再开暖气也很冷的知道吗?你就不会弄条毯子盖上!我给你弄点药,你回去赶紧吃了!傻了不是!”
“我根本就没想到……”秦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哑声道:“我每天就想着多看他两眼了,恨不得睡到他家门前……”
赵升闻言一愣,心说你现在深情有什么用啊?早干嘛去了?现在一心扑人身上渴望人家能回心转意,晚八百年了!
但是他看秦樾那副样子,心里又有点难受,难听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就只好嗯了两声,交代到:“反正你自己注意就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多喝点热水注意保暖……”
秦樾点点头,突然又问:“他应该很久没吃药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怕他迟早受不住……”
赵升皱起眉毛,神情有点严肃。
“不吃药肯定是不行的,不过你先别担心,我改天过去看看,给他带点药顺便劝劝他……”
六点多的时候,秦樾处理完了公司的事务,拿上钥匙下楼开车,打算像往常一样去裴思存那里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打开车门的那瞬间,秦樾心里突然非常的不安,仿佛即将发生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一般,前所未有的预感是如此的强烈,让他的整颗心脏都疯狂地跳动起来。
秦樾咬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坐上车朝大道开去。
他早过了一腔热血爱飙车的年纪,平时没什么急事基本都是不慌不忙的,但是这一次,他莫名的很急躁,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赶过去做一样,秦樾一路上都开得飞快,期间甚至还闯了几个红灯。
快到裴思存家的时候他拐了个很急的弯,结果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一辆车撞上,对方司机摇下车窗对着他破口大骂,但是秦樾跟听不见一样,脚踩油门飞驰而去。
他一路朝裴思存住的那栋小楼冲去,远远看见那个小窗户还亮着灯,这才勉强觉得有些心安,慢慢减速开到了楼下。
秦樾把车停下,还是感觉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呆在车里十分坐立难安,他索性推开车门出来,想要抽根烟静静心。
就在车门打开的一刹那,秦樾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太阳穴异乎寻常的突突直跳,他心里一惊,耳边突然闪过一个声音。
“砰!——”
谁摔倒了?!
霎那间秦樾脑子里寒光一现,他甚至连车门都来不及顺手关上,本能的就迈出腿冲进楼道。
裴思存当时正站在厨房,手里拿着杯子打算倒水,突然间他感到心口一阵刺痛,血液仿佛从脑门倒灌下去,所有的氧气仿佛都被夺走一般,刹那间他就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我终于……要死了吗……
失去意识前,裴思存脑海中只留下这么一个想法,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紧接着闭上了眼睛。
“裴思存!裴思存!——你把门打开!开门!——”
秦樾不到五秒就冲上了楼,一下子扑到门口大力拍打,一边拍还一边高声叫裴思存的名字,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但是裴思存的房间很安静,甚至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秦樾瞬间就急了,后退几步,紧接着一脚踢在门上,大门发出“哐”的巨响,门框附近的墙灰哗啦啦脱落下来。
他丝毫没有痛觉一般,连续不断的又狠狠踹了那门几脚,铁门很快变了形,微微的往里凹进去,只听门锁咔的一声,那铁门一下子弹开了。
秦樾拉开门,慌乱地冲了进去。
这是秦樾第一次进到裴思存的房子里,他之前从来不知道房间里的布局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卧室、厨房这些地方分别在哪个位置,但是当他下意识往前走的时候,不自觉中他就走向了厨房。
秦樾呼吸一滞,紧接着猛地扑了过去。
裴思存脸色发青,就像一片落叶那样倒在地上,简直失去了任何生机。
“思……思存!”秦樾一把抱起他,手脚哆嗦得厉害,头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
他迅速掏出手机,边打120急救边抱着裴思存下楼。
“好的先生,您让患者保持平卧位,如果患者出现出现呼吸苦难,可以适当抬高头部以及上半身,我们现在派车,麻烦您稍等!”
秦樾抱着裴思存坐在车里,把脸贴在他冰凉的皮肤上,一声一声不断重复着叫着他的名字。
“思存……你醒一下,你醒一下……求求你……我保证再也不来了,我保证以后离你远远的……求求你……”
裴思存唇色发白,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躺在秦樾怀里,就像一个坏掉的布偶。
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砸在裴思存的脸上,顺着他的皮肤滑下去,在昏暗的车厢里折射出一点点光亮。
秦樾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电话刚打出去不到两分钟,救护车还迟迟未到,秦越呆在车厢里,感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世纪。
……
“患者近期服用过什么药物?……有胺碘酮或者心率平吗?……不知道!?”
“……单导联心电图(>30s),12导联心电图(>=10s)显示p波消失,f波大小、形态及时限均不规则,RR期间绝对不规则……房颤持续时间7d及以上,诊断为持续性房颤……”
“阿司匹林肠溶片……抑制血小板凝聚!病人这些天都没有服药吗?!……没有?……血栓先预防这个!……”
“患者症状严重,建议做RA-导管射频消融术……”
……
裴思存这次突发心律不齐,一个人晕倒在家差点没人发现,给秦樾带来的打击简直是致命性的。
其实在进行手术前,裴思存就已经醒了过来,手术结束人被推出来的时候也是清醒的,秦樾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去,十分担心地看着裴思存。
“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痛不痛啊?……”
裴思存脸色很白,几乎要和医院的床单融为一体,看到秦樾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把头别到了另一边去。
秦樾动作一顿,慢慢地挨着病床坐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他低声说,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那是还没有从极度的害怕中缓过神的原因。
“你睡吧,这么晚了……你睡着了我就出去……你身边不能没有人……”
“下次不要再救我了……”裴思存脸朝窗户的方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表情,“其实现在这个样子很痛苦的,你让我痛快的死了,我会——”
“不行!”秦樾突然打断道,声音冷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缓了口气,放轻声音说:“你好好活着,虽然,虽然现在暂时很难受,但是以后肯定会好的……你把病治好了,我以后,我这辈子都不来打扰你,好不好?我离开津宁,我发誓绝对不缠着你了!”
他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因为裴思存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仿佛已经讨厌他到连声音都不想多听见的模样。
秦樾坐在那里,病房里没开灯,走廊顶灯的光线透过窗子洒进来,在他的面前打下浓重的阴影,裴思存就躺在这阴影里,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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